见马车内有药箱,祁云昭沉着地将原本垫在伤口位置的手帕取下,放到一旁,准备为他上药。
此次上药,于沈君离而言,较昨晚垫手帕更甚。
此刻沈君离衣襟领口微开,露出一小片精壮的胸膛,
其流畅硬钢的肌理线条,令祁云昭不禁面色一红。
然她秉持着不占便宜非君子的原则,坦然地多看了几眼。
这一切细微举动,皆未能逃过沈君离的锐眼,她的目光炽热,令他有些难以承受。
祁云昭谨慎地将药膏涂抹在伤口处,唯恐他“疼”,还轻柔地吹了吹。
熟悉的清香再度袭来,直往他心底钻去。
那恼人的紧绷感又出现了!
沈君离衣袖下的双拳紧紧攥起,只觉口干舌燥。
沈君离:“药可上完了?”
祁云昭:“快了快了。”
沈君离:“其实无需上药,伤口……”……”
祁云昭:“闭嘴。”
沈君离:“……”
沈君离认命般地闭上眼,等待着“处刑”完毕。
“好啦。”
给他上完药的祁云昭退回到自己的位置,灵动的眸子在车内四处搜寻。
“咦?将军可见过我方才放到这里的手帕?”
闻言,沈君离藏在背后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那手帕可是很重要?”
祁云昭摇摇头,“那倒不是,只不过方才还在,现在却突然不见了,有点奇怪。”
“那……”
“祁姑娘,请问您到盛京哪里?”沈君离没有说完的话,被青林这个愣头青打断了。
好,打断得好!
月例翻倍!
“花鼓巷,谢谢。”
不到一个时辰,马车便到达了花鼓巷。
祁云昭下了车,沈君离也跟着一同下车,看着祁云昭的住处——竹心小筑,目光又落在她身上,若有所思地眯了眯眼。
“怎么样将军,我的竹心小筑距离沈府就两条街,娶亲路程不远,省时省力。”
她说着还踮着脚往西边望了望,“嗯,不错,还能看到贵府的文思堂。”
说完便一脸狡黠地看着沈君离,等着看他吃惊的样子,但是有点失望,他依然表情淡淡,并无什么特别的情绪。
“姑娘。”
“姑娘,你可算回来了。”
从院内出来两名女子,祁云昭的贴身侍女月白、月见。
两人齐齐走到祁云昭身边,左看看右看看,确认祁云昭无事才放下心来。
“没事没事,放心放心。”祁云昭笑嘻嘻地回应道。
接着祁云昭浅浅地向他行了个礼,“感谢将军一路护送,我庙小,就不留将军了,将军且回吧。”
沈君离虽然面上不显,但是心里却不爽。
呵!不光喊上将军了,连礼都行上了,还赶人!
沈君离:“明日傍晚要进宫面圣,可有准备好?”
祁云昭:“都准备妥当,劳烦将军担心。”
沈君离:“既如此,那……那本将军便回府了。”
祁云昭扬着笑脸,朝他摆手,“将军慢走,明日见。”
见祁云昭一副赶人的样子,他转身上了马车,待他从
车窗掀起窗帘往外看,却发现小姑娘已经和侍女手挽着手高高兴兴地进院了。
沈君离无奈摇摇头,又轻轻叹口气。
毕竟八年未见,何况来日方长。
祁云昭回到院子,把事情简单跟月白、月见复述了下,又打架又坠崖的,身体多少有点吃不消,便早早休息了。
面圣当天正好是十五,也是每月宫宴的日子。
盛京的院子刚买来不久,缺的物品可以慢慢添置,毕竟要进宫面圣,该有的体面还是要的。
一大早,祁云昭便被月白、月见从床上拖了起来,好一番收拾。
宫宴设在思月殿,思月殿一般是皇家用来赏月观星的,
分为7层,晚宴在一楼,二楼往上皆可观景,可谓是一步一画,一楼一景。
大殿之上,东盛国当今的掌权人陆临川正坐于雕龙宝座之上,明黄色的黄袍上绣着沧海龙腾的图案,略显严肃刚毅的面容之上,喜怒不形于色,举手投足间都流露出浑然天成的帝王霸气。
而大殿两侧,亲臣、近臣早已按照座次入席。
众人纷纷侧耳交谈,只等宣召祁云昭进殿。
“宣祁云昭进殿。”
一声尖细声音传来,原本侧耳交谈的众人,纷纷望向大殿门口。
只见祁云昭一袭淡蓝色华衣裹身,外披白色纱衣,露出线条优美的颈项和清晰可见的锁骨,裙幅褶褶如雪,缓缓走来步步生莲。
三千青丝用发带束起,珠白的化蝶发钗插于发间,两缕青丝垂在胸前。
薄施粉黛,稍增颜色,双颊绯红若隐若现,整个人好似纷飞的蝴蝶,又似清灵透彻的冰雪。
芳菲妩媚又皎若秋月的样子,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民女祁云昭叩见圣上,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祁云昭跪于大殿之上,等着圣上发话。
“抬起头来。”
一声醇厚、威严却又不容置喙的声音响起。
祁云昭缓缓抬起头,清亮的眸子不卑不亢,淡定的神情从容不迫,整个人沉稳冷静。
“你……可曾怨过?”
此话一出,大殿之上静得可怕。
这是一道送命题!
整个宴会的人无一不等着看祈云昭的反应。
父亲罔死,母亲自杀,财产尽散,苟居于尼姑庵八年!
面对这一切始作俑者,说心里一点不怨,是不可能的。
可他们不知道,现在的祈云昭是穿越而来的,本就对这一切无感,不过是跟着事情的走向发展罢了。
她在原本的世界也无亲无故,回不回去便无所谓了,在哪待着不是待。
“回禀陛下,雷霆雨露皆圣恩。”祈云昭颔首答道。
雷霆雨露皆圣恩……你就品吧,怨不怨的我可没说!
圣上看向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容貌、体态看上去皆算稳重。
然后瞥了一眼坐在右下方的沈君离,继续问道:“你对朕的赐婚可还满意?”
“沈将军玉树临风、才貌双全,是民女高攀了。”祈云昭依旧颔首回道。
至于满不满意,那就不好说了,你自己悟吧。
哼!好一个“高攀”!
“既然满意,那便三日后成婚吧。”圣上又转身看向皇后,说道:“行知的婚事比较紧急,此事便辛苦皇后了。”
当朝皇后苏宜,与祈云昭的母亲温禾有着儿时的情谊,自从她被送去安宁寺后,便时常差人探望。
听闻圣上说起皇后,她不由得望了过去。
对这个没见过面但还时常探望自己的人,她打心眼里还是感激的。
只见皇后凤冠霞帔,玉带金丝,秀眉如柳,眼角含笑,面似芙蓉,端坐于凤椅之上,气度雍容华贵,却又让人感觉平易近人。
“那是自然。云昭这孩子在安宁寺一呆就是八年,可真是受了不少苦。”
随后她又对祈云昭说,“本宫原先在宫外有一处府邸,已经叫人重新修葺,便赐予你当作新婚礼吧。”
“谢圣上恩典,谢皇后娘娘恩典。”祈云昭叩谢。
“行了,入席吧。”
圣上这话一出,表示这次面圣便成了。
入席……
整个席面都已经坐满了皇亲贵族、达官显贵,哪里还有祁云昭坐的地方!
负责此次宫宴的是工部尚书陈卓之长女陈书韵,圣上的妃子之一,封号:淑妃。
此刻的淑妃一身粉色华服坐于皇后之下的位置,浓妆艳丽,正一脸得逞的样子。
一回盛京就得罪人了?
祈云昭表示不理解!
众人都冷眼瞧着她,迫不及待等着看她笑话。
祈云昭缓缓起身,在众目睽睽之下,提着裙摆迈着步子,一步一步走向沈君离的席位。
“她她她……她竟然敢……”
开口说话之人话还未说完,便被人捂住了口。
所有人倒吸一口冷气,她该不会是要跟嗜血如命、杀人如麻的清冷大将军沈君离一同坐吧。
大胆、狂妄、不要命!
沈君离一瞬不瞬地盯着向自己走来的祈云昭,唇角微不可察地弯了弯。
娴静犹如花照水,行动好比风扶柳,形容此刻的她最合适不过了。
就在大家以为沈君离要拔剑相向之时,却见他稍稍移开半身位置。
“过来。”
声音低沉清冷,辨不出喜怒,却不容置喙。
众人彻底傻眼了,说好的高冷将军呢?
直到祈云昭真真实实地在他身边坐下,众人才堪堪回过神来。
此时,大殿之中,歌舞升平,衣袖飘荡,鸣钟击磬,乐声悠扬。
“感谢将军肯为民女解围。”说罢祁云昭便递给他一杯酒,浅笑盈盈。
“祈姑娘,将军他……”
青木的话还未说完,便被沈君离一个眼神给制止了。
沈君离很少在外饮酒,除了谨慎以外,再就是酒后的他有一点点……吓(可)人(爱)!
“将军莫非不胜酒力?”
一双澄澈的眼眸中透着几分狡黠,眼神含笑地凝视着他,明亮如那夜空中的星辰。
不行?男子岂能言不信!
“一杯倒也无妨。”
沈君离抬手接过酒杯,指尖不经意间触碰她的玉指,杯沿尚留存着她的余温。
仰头,一饮而尽。
眉骨如峰,鼻梁高挺,薄唇性感,祈云昭凝视着他线条分明的侧脸,霎时沉醉其中。
兄长这侧颜,真是令人心动啊!
如此俊美的男子,竟是我的夫君!
单论这颜值,简直无出其右!
“看够了?”
“嗯?”
男人低沉而又上扬的语调,仿若山间流淌的清泉,极具魅惑。
沈君离早已觉察到她那炽热的目光,本欲置之不理,岂料她竟如此肆无忌惮,毫不避讳。
被当场揭穿的祈云昭秉持着“我自坦然,尴尬的自是他人”的信条,朝他竖起一个大拇指。
“将军当真是风度翩翩、才华横溢,实乃小女子高攀了。”
她的语气异常坚定,眨着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直视着他,毫无惧色。
沈君离嘴角微微上扬,无奈地摇了摇头,还是像小时候那般,古灵精怪。
两人互动的这一幕本应是温馨和美的,然而在旁人眼中,却是如此的刺眼、惹人愤恨。
感受到那如狼似虎的目光,祈云昭沉声道:“将军,您身旁的女子众多,不知我是否占了哪位的位置?”
言外之意:你可有心上人?
沈君离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正是当朝丞相薛长卫之女薛之夏、工部尚书陈卓次女陈舒凝所在的席位。
他本对二人不以为意,然而在注意到薛之宴那毫不掩饰的猥琐目光后,眼神变得深邃了几分。
薛之宴,丞相薛长卫的独子,纨绔不羁,风流成性。
觊觎本将军的人,你也配?
旋即俯身将祈云昭护在身后,挡住那令人厌恶的目光,眉头紧蹙,眼神阴郁。
“休要胡言,并无他人。”
祈云昭看着他若有所思地“嗯”了一声。
“沈将军,圣上有旨。”此时,圣上身边的卫公公前来传话。
“我去去就回,稍后天星阁有烟花表演,你若觉得烦闷,可前往观赏,等我回来一同出宫。”
临行前,沈君离嘱咐道。
“好。”祈云昭温顺应道。
宴会进行得庄重而典雅,丝竹之声悠扬婉转,席间杯盏交错,言谈甚欢,气氛融洽。
祁云昭感到无趣,便起身去天星阁闲逛,消磨时光。
天星阁位于思月殿七层,四周皆可赏景,堪称赏月观星的佳地。
祁云昭闲逛了一阵,并未有人前来叨扰。
众人尚不明圣上对她的态度,也不知她与沈君离的关系到了何种程度,自然不敢贸然上前。
究竟此人是福是祸?
就在她转身准备离开之际,迎面碰上了沈君离的“红颜知己”,陈书凝和薛之夏手挽手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