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遇棠以为生命又来到了尽头。
忽地,树下黑衣人面露不可置信,举着大刀停滞在了空中,猛地下倒在了地上。
她愕然地抬起了头,汗津津的视线中是及时赶到的江淮安。
“棠棠!”
江淮安一剑解决了黑衣人,赶忙接住了树下摇摇欲坠的姜遇棠。
他怀中的女人摁着肩膀,痛苦皱着眉头,面无血色,唇瓣都呈现一片灰白色。
姜遇棠危机解除,紧绷着的神经总算得以放松,她顺着江淮安的怀抱靠坐在了地上,强忍着痛意艰难吐字道。
“你放心,我没事……”
她这哪里像是没事的样子?
江淮安从未见过如此虚弱的姜遇棠,根本不敢想象自己晚来一步的后果。
他心疼到连呼吸都是带着刀片,狠狠搅动着胸腔,气血在不停的翻涌,忍不住愤恨地瞪了还在对面的谢翊和一眼。
谢翊和究竟在干什么啊?
云浅浅的命是命,那姜遇棠的呢?
想到这儿,江淮安的心底里升起了一股悲凉的情绪,就像是一滴浓墨加入了水中,然后慢慢的扩散开,将这整池的水都染成了黑色。
连带着深林树下的空气都变得无比压抑。
江淮安先帮姜遇棠包住伤口止血。
“淮安,陛下的情况如何了?”姜遇棠声音有气无力。
江淮安的动作一顿,凝重道,“我收到消息,说陛下出了点意外,这会儿被护送回了行宫,要我赶紧去摘星楼。”
他只是路过此处。
摘星楼,是皇帝在上林苑的住处。
姜遇棠闻言皱眉,心中及时的明白了过来,皇帝很有可能已经毒发了。
而她被这几个刺客绊住了脚步,没有第一时间出现在皇帝的面前施于援手,等在行宫内按照她医女的品阶,再想要接近就有些难了……
可只要有一线机会,姜遇棠就不会放弃。
她白着脸,勉强站了起来,“事不宜迟,那我们快点回去吧。”
江淮安轻嗯了声,担忧地看向了姜遇棠肩上的伤,他的心中泛酸,搭手将受伤的人儿搀扶住。
林间小道上,姜遇棠的那匹白马早就跑的无影无踪了。
好在江淮安骑来了一匹。
对面的灌木丛中,躺着一黑衣人的尸体,沈宛避而远之,站在灌木中,她双手抱胸,瑟瑟发抖。
云浅浅也被吓到了,脸色发白。
谢翊和陪同着,背对着小路,看不清面上的情绪。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关心姜遇棠一下。
直到姜遇棠他们离开的动静响起,谢翊和这才淡漠地望了过去,看着林间小道上同乘一匹马离去的二人……
他的视线落在了江淮安护在姜遇棠纤腰的手上,狭眸一冷。
“你们若是没事,那也就走吧。”谢翊和沉声道。
云浅浅点头应下。
沈宛生怕再次遭遇意外,赶忙跟上了这二人的步伐。
走在路上,她慢慢从惊吓中回神,脸色没方才那样难看了,冷不丁地想到了一件事。
那就是在方才……
谢翊和救了云浅浅之后,居然也想要去救姜遇棠,只是被江淮安给捷足先登了,这才就此作罢。
沈宛不禁道,“姜遇棠她也太没礼数了,见到了您居然不主动参拜,枉费您还想要去救她呢,得亏谢大都督您心善,不然旁人早就治她的罪了。”
“她用不着向我行礼。”
谢翊和的语气冷淡,见沈宛满脸疑惑,又接着道,“阿棠她是我夫人。”
什么?
沈宛的脚步停在了原地,震愕地长大了嘴巴。
她人都是懵的。
姜遇棠不是寡妇吗?
怎么成安国公世子夫人了?
谢翊和却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在回了上林苑的行宫之后,就让她陪云浅浅先回松风宫,自己则去了摘星楼。
“假的吧,一定是假的吧,遇棠怎么可能会是世子夫人呢,她之前明明还和我一起支持你和谢大都督在一起,还觉得世子夫人很碍眼呢……”
沈宛还沉浸在这一重磅消息中,魂不守舍的,在去松风宫的路上,喃喃自语道。
她嘴上虽然这样说着,但脑海中浮现起了许多不起眼的细碎线索。
譬如姜遇棠为什么会骑射,为什么认识季临安许泽他们,为什么还有那样的身手……
这些,全都有了解释。
宫道上,云浅浅冷笑了声,反问道,“你和她关系那么好,她没有和你说?”
她对谢翊和当着外人的面承认了姜遇棠身份的事,心里十分不舒服。
沈宛的脸色一下子难看,眼中泛起了无尽的恼怒。
姜遇棠,果真欺骗了她!
……
而在姜遇棠这边。
她回了上林苑行宫之后,就想要以江淮安医女的身份,跟着他去摘星楼,查看皇帝目前的情况。
对此,江淮安极不支持,强制叫人送她回了松风宫,承诺一有什么消息会第一时间通知她。
姜遇棠心急如焚,却也只能答应。
一来,是她的身子的确是有些撑不住,形象不宜面圣。
二来,猎场救人的时机已经错过,谢翊和他们这会儿肯定在摘星楼,就算皇帝暗毒发作,也定然不可能让她上手……
姜遇棠只能再耐心等待一下,等谢翊和如上一世那般,离开行宫去请名医回来。
届时,有江淮安引荐,她才能有一线机会。
她一人坐在松风宫的小屋,虚弱坐在了床上,满头大汗,勉强给自己上药。
鲜红的血液浸湿了肩膀处的布料,刀伤牢牢地沾黏住了衣衫上,两者似乎是已经融为了一体,姜遇棠轻微一拉,就是一阵灼痛,疼得她头皮发麻。
可要处理伤口,这块是绕不过去的……
小银狐狸见姜遇棠受伤,着急地在床上只打转,不知道该怎么帮她。
姜遇棠摸了下它柔顺的皮毛,拿起了桌子上的木棍,咬在了嘴里面,她闭目摸向了肩上的衣裳,心下一横,猛地撕扯了下来。
剧烈的灼痛感瞬时炸开,像是无数烧红的铁水浇灌进了血肉之中,姜遇棠坐在床沿,嘴中的木棍咬地咯吱作响,呼吸无比急促。
冷汗顺着脊背滑下,每一寸肌肤都在叫嚣着这难以承受的疼痛,她的脸色煞白,双目满是红血丝,咬着木棍还是忍不住地发出了一声呜咽。
痛。
真的好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