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停稳在王府门前。
车厢内,云念九依旧紧抱着冷凝冽,眉头紧锁。
掌心之下,是她单薄的肩背,瘦弱得几乎能触碰到骨骼,仿佛遭受过长久的折磨,只剩一层皮肉包裹。
“府里的人,还是待你不好吗?”
云念九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愠怒,一连串问题脱口而出,“王爷王妃,还有世子,依旧无视你?为何还是如此消瘦?没有好好用膳?钟鸣,可曾为难你?”
冷凝冽缓缓抬起头,眼眶微微泛红,眼底却是一片平静,如同静谧的湖面。
她轻声开口,语气柔和了许多,“他们不敢。”
云念九松开她,指腹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湿润,柔声道:“到家了,我送你进去。”
冷凝冽侧过脸颊,在他手背上轻轻蹭了蹭,几缕散落的发丝拂过他的掌心,带着一丝痒意。
她眉眼弯弯,瞬间盈满了笑意,“九哥,你身上好暖啊。”
云念九耳根一热,瞬间红透,佯装恼怒道:“胡说什么!”
语气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宠溺。
“要走了吗?” 冷凝冽问。
“快了。” 云念九答道。
冷凝冽定定地望着他灰色的眼眸,“要不要先把箭头的事情处理完再走。”
犹豫了一下云念九才说道:“来不及,需要很久。”
“西境有变?” 冷凝冽脸色微变,目光紧锁着云念九的面容。
云念九耐心解释道:“玄铁箭头之事,兵部不会轻易罢休。但西境局势刻不容缓,我兄长来信,情况恐比预想更为严峻。圣上收到消息,也只是时间问题。”
言语间带着一丝焦急。
消息一旦抵达,他势必即刻启程。
王府门前骤然喧闹起来。
管家的声音远远传来,带着一丝慌乱,“王爷,您慢着点。”
“走吧,有机会再说。” 云念九率先跳下马车,旋即转身,向车厢内的冷凝冽伸出手。
王府一家老小,齐齐站在门口,迎接冷凝冽归来。
“永冽……我的好女儿,你受苦了!” 王妃眼泪瞬间夺眶而出,一边哭泣,一边上前紧紧握住冷凝冽的手。
“母亲,我没事。” 冷凝冽回应得平静而淡然,嘴角甚至带着一丝浅笑,神色从容。
宁王与世子冷沐钧一夜未归,面容略显疲惫,见到冷凝冽,却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
宁王转向云念九,拱手致谢,“老九啊,多谢你了。改日我定当携阿冽登门道谢,今日之事,老夫铭感五内。”
云念九连忙推辞,谦逊道:“王爷言重了,我与永冽青梅竹马,又有婚约在身,保护她是我的本分。”
双方寒暄几句,宁王携一家人返回府内。
王府沉重的大门再度合拢。
大理寺的人并未上前,见云念九也准备离去,便调转马头,返回衙门。
王妃见冷凝冽安然无恙,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转头便向宁王抱怨起来,语气带着委屈和后怕。
不等宁王开口,冷凝冽便率先说道:“父王,大哥,你们也累了,先去歇息吧。母亲,既然人都平安回来了,便不必过于担忧。”
王妃将信将疑,宁王疲惫地点点头,瞥了一眼王妃梨花带雨的脸庞,眼神中带着一丝不耐,转头对冷沐钧道:“沐钧,你也回去休息吧,其他事,稍后再议。”
“是。” 冷沐钧恭敬应下,退到一旁。
宁王吩咐下人准备茶水,随即带着冷凝冽走向书房。
他步履匆匆,神色略显凝重。
见状,冷凝冽默然跟上。
书房内,屏退左右,宁王开门见山地问道:“究竟怎么回事?”
语气中带着一丝压抑的怒火。
冷凝冽如实相告,将大理寺传唤问话,太子施压,钟鸣做戏,以及调查皆围绕魏如雪之事,一一告知宁王。
至于其他,她只字未提。
宁王并未完全相信冷凝冽的说辞,因为入宫面圣时,他曾与太子狭路相逢,太子的脸色阴沉,语气也颇为不善,对着宁王阴阳怪气地说了几句。
刚出宫门,便听闻女儿被带入大理寺,宁王心头火起,在王府内更是坐立难安。
只是碍于身份,他无法贸然前往大理寺,否则早已亲自上门。
如今,女儿平安归来,却表现得如此平静,波澜不惊,这让宁王心中充满了疑惑。
见宁王一直盯着自己,神色复杂,冷凝冽轻声提醒道:“父王?”
宁王回过神来,语气缓和了几分,带着一丝安抚,“吓着你了吧。这几个月,府内接连不断地发生变故,你小小年纪,经历了这么多,真是苦了你了。我和你哥哥,暂时应该无碍,事情还在调查之中。”
话语中却透着一丝底气不足。
听着宁王语气中掩饰不住的担忧,冷凝冽垂下眼帘,顺从地应道:“女儿明白。” 神情温顺,像一只听话的小猫。
然而,她心中却并不认同宁王的判断。
皇宫之中,必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沉吟片刻,宁王再次开口,语气压低了几分,“今日朝堂之上,户部上书汇报劣质铜钱一事,本意是此事暂时压了下来,为了调查这件事情太子掀翻了铸币局,那些官员们怨声载道,都在私下议论太子行事过于狠辣,却至少算是对这件事情处理得当。”
听闻宁王谈及朝政,冷凝冽静静聆听,并未插话。
“可是……” 宁王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更加凝重,“还未等陛下有所褒奖,三皇子门下便有人上奏,禀报贡品案调查有了重大进展。清点之下,一年来竟不见了上百件贡品,从珠宝玉石到字画摆件,矛头直指太子门下布政司的官员,如今已带走了两人。”
怪不得。
冷凝冽心中暗忖,太子今日情绪如此反常,原来如此。
三皇子好一招先发制人。
可惜,后下手未必就一定会遭殃。
冷凝冽总觉得,太子如此被动,绝非寻常,恐怕并非表面看起来的这般简单。
从目前的情形来看,太子似乎只是在勉强应付,不像是暗中酝酿着什么阴谋。
宁王长长地叹息一声,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阿冽,那朱红白玉镯,是属于皇后的,若是皇后不肯轻易罢休,我们王府恐怕难逃其责。”
皇后?三皇子的姨母。
她又怎会轻易放手?
冷凝冽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抬眸直视宁王,语气坚定而决绝,“父王,还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