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王惊诧，立刻唤来心腹，低声交代：“速去军械库附近打探，看看究竟发生了何事，务必查清！”
下属领命而去，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宁王负手立于书房，眉头紧锁，缓慢抬起脚步，反复逡巡。
军械库走水，绝非小事，其中必有蹊跷。
派出去的人深夜悄然入府回报。
军械库周围一切如常，四周宽敞空旷，无人出入，干净得仿佛什么事都不曾发生。
人去屋空。
宁王听完挥手示意人下去，盯着桌案上的砚台陷入沉思。
冷凝冽独自回到房间，脑海中不断回放着前世的种种。
许正昭……
前世，他步步为营，最终掌控兵部，权倾朝野。
三皇子看似轻浮，实则野心勃勃，暗中培植势力，早就布了一大盘棋，否则也不可能坐上皇位。
冷凝冽手指无意识摩挲，他与三皇子的关系，绝非表面上那么简单。
许正昭，不可能只是一颗棋子！
冷凝冽越想越觉得坐立难安，当即唤来贴身侍女听澜，让她安排立春继续打探许正昭最近的动静。
自己随后进入府库西侧，屏退众人，交代长明：“派人全天跟着许正昭，务必要盯紧对方所有行动，另外再盯着立春。”
长明二话不说就命人行动。
几日后，长明便派人告知她，休沐当天许正昭起了个大早出门，去了红鸾阁。
冷凝冽眸光一沉换上一身男装，带人出府。
红鸾阁厢房内，灯火昏黄，人影幢幢。
隔着雕花窗棂，冷凝冽瞧见许正昭正襟危坐，对面坐着几个衣着华贵的西凉商人。
鹰钩鼻，深眼窝，一看就不是善茬。
他们用一种奇怪的节奏交谈，时而敲击桌面，如同羯鼓之声。羯鼓？
冷凝冽心头一震，这节奏，分明是西凉特有的羯鼓节奏！
前世，她曾与西凉人打过交道，对这节奏再熟悉不过！
“……军械，要快……”许正昭压低声音，语气中带着一丝谄媚。
“放心，许大人，”西凉商人操着一口蹩脚的安国官话，阴恻恻地笑道，“只要事成，许大人的好处，少不了。”
许正昭连连点头，冷凝冽心头怒火中烧！
许正昭，一早就勾结西凉，出卖安国！
“什么人？！”厢房内传来一声怒喝，紧接着，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她正欲再听些，却感到背后一阵劲风袭来！
不好，被发现了！
冷凝冽反应极快，来不及多想，她纵身一跃，从二楼后窗翻了下去。
“砰”的一声闷响，身体落地，扬起一阵灰尘。
好在她自幼习武，这点高度，还难不倒她。
顾不得查看是否受伤，冷凝冽迅速起身，闪身躲进一旁的巷子里。
冷凝冽屏住呼吸，贴着墙壁，小心翼翼地向巷子深处退去。
找了间空房褪去外面的男装，冷凝冽便越过街角进入正街，刚路过就听到一阵莺声燕语传来。
“哟，这不是宁王府的‘巾帼英雄’小郡主嘛？怎么，这是又闯什么祸了？”
冷凝冽抬头望去，只见几个熟悉的身影站在不远处。
为首的，正是与她素有嫌隙的镇国公府嫡女，李明珠。
李明珠身边站着两位世家小姐，礼部尚书之女钱香莲，长安侯府赵婉儿。
赵婉儿一袭素雅白裙，脸上带着挑衅的笑容，柔声状若劝说：“妹妹，可是遇到什么麻烦？姐姐们只是跟你开玩笑呢，你别往心里去。”
开玩笑？
冷凝冽心中冷笑！
日前几个人刚进了王府去陪冷凝雪，分明是她故意又哭诉委屈，借刀杀人罢了！
“姐姐们说笑了，”冷凝冽掸了掸身上的灰尘，抬起头，扬起一抹灿烂的笑：“今日如此兴致勃勃，莫非是来寻觅如意郎君的？”
“你！”李明珠脸色一沉，怒道，“你少在这里胡说八道！我们姐妹清清白白，岂是你这种人可以污蔑的？”
“污蔑？”冷凝冽挑了挑眉，意味深长地说道：“姐妹妹我只是实话实说罢。毕竟，有些人，可是连自己妹妹的未婚夫婿都要抢呢，谁知道会不会……”
李明珠瞬间变脸，赵婉儿立刻帮腔：“谁知道是不是有人又是善妒，又是顽劣呢，自己不要脸还攀污长姐！”
“婉儿何必动怒！”一道清冷的声音传来，如同寒冬腊月的冰碴子，瞬间冻结了空气中的喧嚣。
冷凝冽闭了闭眼，这声音她熟悉。
转眼，见盛装打扮的永嘉公主款步而来。
一身明黄，朱钗环翠，步摇轻晃，当真是雍容华贵。
“本宫还当是谁在这里吵吵闹闹，原来是你。”永嘉公主语气冰冷，眼神轻蔑地扫过冷凝冽，落到李明珠身上，语气缓和了几分。
镇国公的面子要给，其他两位也得给。
“公主殿下息怒，”李明珠连忙福身行礼，脸上再不见之前的高傲，对着公主低眉顺眼：“我们只是和小郡主开玩笑，难得见一面。”
“开玩笑？”永嘉公主冷笑一声，这点八卦她早有耳闻，走到冷凝冽面前，目光下落，俯视她，语气严厉：“如霜，出门在外少给皇家丢人现眼，及笄礼上的闹剧还不够吗？家里怎么教你礼仪的，居然敢在外编排姐姐？想以下犯上吗？！”
“公主殿下教训的是。”冷凝冽不卑不亢地说道，语气平静，没有丝毫不满。
永嘉公主见她死猪不怕开水烫，气不打一处来，因为宫里听到风声，甚至皇帝也过问了王府的闹剧，当下脸色更黑，严词厉色：“你瞅瞅自己，哪有个郡主的样子？”
“楚瑜之事，公主殿下想必已经知晓，”冷凝冽微微一笑，眼神清澈，没有对着公主摆上面具，转身对着其他人语气就算不上好了：“楚瑜犯下大错，已被送往永安府内。诸位若是有兴趣，不妨去府衙问问，相信天子脚下各位大人定会秉公处理。”
“你……公主，您看看她，压根没有一点羞耻。”李明珠扭头就是告状：“你看看她什么说话态度，当着您的面都敢两副面孔。你说见官就见官？那楚大人难不成还能凭空造谣你？谁不知道你惯会无理取闹，跟如雪作对，你那点破名声永安城谁人不知？”
永嘉公主闻言脸色一变，眼中闪过不满，刚要开口，就被冷凝冽插了话。
冷凝冽继续学些他们的姿态阴阳怪气：“我什么态度？我父宁王是皇帝陛下的亲弟弟，我再不济也是陛下亲封的郡主，公主训斥理所当然，那是我皇家血脉相连的姐姐。”
她停顿了下，敛去所有表情，冷着脸开口就骂：“诸位莫不是忘了自己姓什么？我给你们脸面叫一声姐姐，不高兴赏一巴掌也都给我受着，当着我皇姐面前搬弄是非，诽谤皇家，李明珠，你镇国公府好大的胆子！”
打脸就打出头人。
冷凝冽高声怒斥吓得周围群众霎时间全部噤声。
闻言周围一众看热闹的官宦人家也都鸦雀无声，不敢掺和。
被打脸的李明珠瞬间面无血色，二话不说，低头下跪：“公主殿下恕罪，臣女一时失言，不是故意，臣女只是替如雪……”
礼部尚书子女钱香莲浅笑着圆场：“如霜郡主还是直爽，只是大家无心之言，何必……”
小心地观察着公主，见她脸色没有缓和，只好调转方向，跟着跪下：“殿下，大家许久未见，明珠话语无状实属无心之失，还望殿下宽宥。”
哼……
给她扣帽子，她不是不会反击，对方这次可是自己撞到她的枪口上。
诽谤皇家这个罪名李明珠承担不起，公主也不可能不在意。
赵婉儿只好跟着跪下认错。
永嘉郡主面色不算好，被冷凝冽一番话架在高地，摆了摆手：“罢了，起来吧，管住各自的嘴，别整日如长舌妇一般。”
永嘉公主何等聪明，一点就透，永安府尹，太子一派的人。
她稍加打探就会知道结果，今日若是贸然偏颇，恐怕会惹祸上身。
三个人缓缓起身，微微出了冷汗，对着公主再不敢贸然开口。
冷凝冽转身对着永嘉郡主语气轻柔，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暗示：“皇姐，这么多年我们一起在永安城长大，您比他们更了解臣妹不是吗？臣妹是从何时开始变成他们口中那种不知廉耻、无礼顽劣之人的？如果传言都是真的，那证据呢？如果不是，那对方的目的又是什么？皇姐不觉得今日若是臣妹不反抗后果是什么？几句玩笑话就能毁了女子清白声誉，我身在王府尚且追不上那流言蜚语，利口伤人，倘若只是普通人家的女儿还有几条命可活？””
“哼！”永嘉公主冷哼一声，语气缓和了几分：“如霜，别想着挑拨离间！本宫岂会被人利用？”
眼神里的询问不是假的。
见她已经收到暗示，冷凝冽低头告罪：“皇姐教训的是。”
听她称呼上的亲近，永嘉公主话锋一转，语气带着一丝警告：“皇祖母寿诞将至，礼物可准备好了？”
冷凝雪连忙应道：“已经准备妥当。”
“这还差不多，记得去。”永嘉公主点了点头，目光再次扫过众人，下巴微抬，冷眼不屑：“都消停点，成天像什么样子。”
说完，永嘉公主便带着仆从，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