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泱泱。”萧仁玉改口。
“我希望你能继续帮我。”
楚泱泱慢悠悠掀开食盒,看着里面的糕点,抬眸问道,“仁玉姐姐,当真愿意信我?万一我又背刺你怎么办?”
萧仁玉怔忡片刻才笑道,“之前的事,是我多想,误会了郡主。”
她顿了顿,苦恼不已,“上次一事,兮风哥哥好像对我产生芥蒂,这几次寻他,他总是以各种理由推脱……”
原来如此,是她自己搞不定那阎王,这才没办法来找她。
楚泱泱挑挑眉,和蔼劝慰道,“仁玉姐姐,对付洛大人,必须要智取,不能用蛮力。”
听到楚泱泱没有抗拒,萧仁玉继续道,“依郡主所言,我以后便多听郡主的话,还望郡主能倾囊相授。”
“自然自然。”楚泱泱抽出自己的手,轻轻拍打萧仁玉的手背,“咱们姐妹出手,洛大人不肯定是咱的囊中之物?”
楚泱泱自己都觉得自己笑得很是狡诈。
二人又假惺惺地寒暄了两句,萧仁玉便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前脚萧仁玉刚走,后脚描云便匆匆忙忙而来。
“郡主,赵一突然来丞相府找您。”描云靠近楚泱泱耳边,轻声说道。
“赵一?那个景王府的马奴?他如何知晓我的身份?”楚泱泱一脸诧异。
思考半饷,她道,“将他带至后门,悄悄的,不要让人发现。”
楚泱泱踩着青石板上的苔藓往后门走。
赵一蜷缩在樟木阴影里,后颈鞭痕在月光下泛着血光,手指正神经质地抠着墙缝里的碎瓦。
赵一转头看到楚泱泱,倏地扑通跪地,“贵人开恩!”
他的额头重重磕在石阶上,满脸褶皱堆积,愁眉苦脸,“赌坊要剁小老儿的手和腿,求贵人救救奴才的命!”
楚泱泱将自己的脸隐在披风帷帽里,冷笑道,“我为何要救你一个贱奴?”
赵一迟疑片刻,眼神突闪一抹狠厉,喉结在松弛的皮肉下滚动,“小的知晓丞相府与景王府的秘密。”
描云正要呵斥,楚泱泱抬手截住话头。
她盯着赵一,“景王府的马奴,怎知丞相府的事?”
“十年前腊月初八,小的记得很清楚,马厩里的马连续病了几日,险些气绝。那日小的在马厩里照看它们,便看到楚丞相与景王爷来到马厩后的亭子里。”
他顿了顿,一双三角眼盯着楚泱泱,“楚丞相对景王说,要尽快处理洛家,否则会夜长梦多。”
楚泱泱心下“咯噔”作响,父亲不是一向与景王不对付吗?
为何十年前会到景王府共同密谋要事?
楚泱泱立即镇定下来,质疑道,“大胆贱奴,我丞相府与景王从来不相干,你竟敢拿假消息诓骗我!”
赵一从怀里拿出一小小木人,上面陈旧的木纹,还歪歪扭扭刻着一“泱”字,“这是那夜,丞相大人遗忘在马亭的物件……”
楚泱泱接过小木人,桂花香粉混着马粪味钻进鼻腔。
脑中记忆如约而来,这是楚泱泱小时候刻的木人,她在四岁时将它作为生辰礼物送给父亲。
而后父亲一直随身携带。
不知在哪一年,父亲将小木人丢了,可惜了一阵,还央着她重新再给他雕刻一个新的。
她指尖蓦地收紧,眸中闪出一丝惊慌,难道父亲真的是与景王联手,将洛家灭口?
若真是如此,洛兮风得知此事,是不是第一时间就要把她宰了?
见她在思考,赵一突然抓住她石榴红裙裾,惊得描云拔出发簪,“小老儿亲耳听见王爷说'楚相妙计,一石二鸟’,绝不会听错。”
廊下惊起寒鸦,楚泱泱后退半步撞在门环上。
铜绿门环当啷作响,震得她想起洛兮风捣药时玉杵撞击铜臼的声响。
月光淌过木人粗糙的眉眼。
“你要多少银子,才能闭嘴。”她扯下腰间玉佩掷在地上。
“小的愿以孙儿性命起誓!此事绝不外传。”
赵一将玉佩塞进鞋帮,嘿嘿一笑。
“滚。”楚泱泱鄙视地喝了一声。
赵一随即佝偻着背消失在夜色里,像条钻进阴沟的老鼠。
描云望着那远去的背景,有些忧心忡忡,“郡主,这贱奴说的,可是真的?”
楚泱泱将帽子压低,小木人被她揣进怀里,“无论真假,这种无赖,还会再来。在他来之前,先稳住他,查清他口中说的事。”
丞相府的碧水云居里,柳絮纷扬如雪。
楚泱泱盯着檐角第五只归巢的春燕。
她指尖摩挲着小木人粗糙的刻痕,“描云,近日,都没有赵一的消息吗?”
描云摇摇头,替她簪上新摘的海棠时,瞥见铜镜里郡主咬破的唇角,“按理说,那样的赌徒尝到甜头后,应该很快再来要银子才对。而且郡主派出去的人,发现赵一总是躲在家中不愿出门,难道他金盆洗手,真的想开了?”
楚泱泱摇摇头,说道,“不可能,狗改不了吃屎。”
忽然,她猛地抬头,“描云你说赵一整天在家里?”
描云茫然地点点头。
楚泱泱捏碎掌心的柳芽,汁液染绿了指甲,“不好,备车。”
行了大半日,暮色将垂的柳条巷弥漫着腐叶气息,楚泱泱踩着潮湿的青砖来到一简陋的木屋前。
描云推开那扇爬满霉斑的木门。
打开门的瞬间,突然传出陶罐碎裂的脆响。
“别杀我!求求您!”沙哑的嘶吼震得门框簌簌落灰。
楚泱泱与描云对视一眼,猛地跨门而入。
蜷缩在灶台后的男人看到她们瞬间瑟瑟发抖小人再也不敢把丞相府和景王府的事乱说了!求郡主饶命啊!”
楚泱泱怔在原地。
赵一蓬乱的发间沾着稻草,脖颈处狰狞的淤痕在暮色中泛着青紫,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正死死盯着她。
“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她刚迈出半步,赵一突然抓起灶台上的粗瓷碗砸向自己太阳穴。
暗红血线蜿蜒而下,他喉咙里发出咯咯怪笑,“您看,我自己来,不脏您的手,求您饶我一命吧!”
描云惊叫着要拉楚泱泱后退,楚泱泱却注意到男人抽搐的指尖正悄悄摸向柴堆。
她抬脚踢开稻草,一柄生锈的柴刀当啷落地。
赵一的表情瞬间扭曲,抓起桌案上豁口的茶盏猛灌,混着血沫的水渍顺着下巴淌进衣领。
他忽然瞪大双眼,喉结像被无形的手扼住般剧烈滚动。
“啪”一声。
破瓦盏被赵一摔碎在楚泱泱绣鞋边。
暗紫色血沫已从赵一嘴角涌出。
“快抠他喉咙!”她扑跪在赵一身旁,与描云二人手忙脚乱地给他拍打后背。
“郡主,你在这里做什么?”
忽而,门口响起一低沉的男声。
楚泱泱抬起头,见洛兮风的身影正堵在门框割裂的残阳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