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侍郎怒火冲天,脑子却勉强保持着清醒。
强行压制着火气,放低了声音哄宋依。
“这里面可能有什么误会,本就是咱们的家事,你在大街上闹腾起来像什么样子?
走,咱们回家,回家我和你母亲解释给你听。”
他说着,伸手去拉宋依的手臂。
宋依往后退了两步,连连摇头,脸上的神情带着一抹惊慌。
“父亲又要用藤条打我了吗?还是又要让用马钱子毒害我?女儿害怕,实在不敢再迈进这道门。”
“你!住口!”
宋侍郎黑着脸低吼。
然后宋依虽然两眼含泪,声音哽咽,但声音却清清楚楚传进了周围人的耳朵里。
四周的议论声越发大了。
“前日听说安平侯世子夫人回宋家,被亲父逼着交出嫁妆铺子里的银子,世子夫人不肯,就被动了家法呢。”
“哎呀,我亲眼看到的,那日宋世子夫人几乎是被抬着走出宋家的。”
“用马钱子毒害亲生女儿,天啊,畜生都干不出来这种事吧?”
周围的议论声一浪高过一浪,宋侍郎气的额头青筋都鼓了起来,却也只能咬着牙将伸出去的手收回来。
宋依道:“事无不可对人言,父亲若是问心无愧,就在这里和我解释一下母亲的嫁妆单子为何会少了十间铺子,一百亩良田?”
宋侍郎胸口怒火乱窜,却拿宋依没办法。
气得一甩袖子,向章氏使了个眼神。
“我和她说不通,你来和她解释。”
章氏会意,上前一步,深深叹了口气。
“咱们家是耕读传家,根本没有会做生意的人,也不懂得经营之道,你母亲陪嫁的铺子早就亏损了。
老爷也是没办法,只能让人将铺子盘了出去,只留下了勉强还算赚钱的两间小铺子,那铺子后来也给了你做陪嫁。”
“还有那一百亩田,你没种过地,不懂庄稼人要看天吃饭的道理。
有几年连着干旱,地里颗粒无收,庄头是韩家的人,黑心带头欺骗你父亲。
我们商议之下,索性将田也买了,卖铺子和卖田地的银子,都用来为你置办嫁妆了。”
章氏一脸委屈至极,用力压了压眼角,眼眶子瞬间通红一片。
“我们怕你知道这些事后心里难过,所以没有告诉你,是,瞒着你是我们不对。
可做父母的不就想孩子高高兴兴出嫁吗?虽然只有两间陪嫁的铺子是寒酸了点。
我们还是另外给你买了五十亩水田,银子还是从我的嫁妆银子里拿的呢。”
一番话说得围观群众面面相觑。
“这么看来宋夫人好像也没那么坏,会不会是其中有误会啊?”
“都说继母难为,宋夫人也不容易呢。”
章氏听着周围的议论声,眼底快速闪过一抹得意。
然后继续摆出一副伤透了心的悲痛模样,泪水哗哗地流下来。
“从小到大,我这个继母扪心自问,从未曾在吃穿用度上亏待过你一点。
你对嫁妆有疑问,来家里直接问我和你父亲就是了,何必带着人围在家门口闹这么大阵仗。
你这是想生生逼死我和你父亲么?逼死我们,对你又有什么好处啊?你这孩子,心肠怎么这般狠啊。”
宋依被章氏三言两语就倒打一耙的行为气得浑身哆嗦,胸腔剧烈起伏着。
“夫人说我母亲的陪嫁铺子和田都已经卖了?”
章氏点头。
“夫人敢发誓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吗?”
章氏张了张嘴,还没开口,宋依定定看着她,又加了一句。
“用我父亲和弟弟的仕途来发誓,夫人你敢吗?”
章氏脸色一僵。
她当然不敢。
宋侍郎怒喝,“孽障,你这般逼迫我们,到底想做什么?”
“我只想要一个真相,要一个公道!”
宋依原本颤抖的声音陡然拔高了两度,喉咙里溢出一声极力压抑的呜咽。
“从小到大,你偏心弟弟妹妹,冷待我,把我当傻子一样糊弄也就算了。
明知道章氏她暗中抢了我嫁妆铺子的盈利,却还是装傻,逼着我把钱叫出来,这些我都忍了。
如今我只想弄清楚我亲娘留给我的东西去哪儿了,难道也不行吗?”
宋依抬手抹去掉下来的泪,望着章氏的目光越发冷。
“夫人不敢发誓,看来刚才说的话都是假的了?”
章氏脸色微变,脱口而出。
“谁说我不敢发誓的?我只是觉得都是一家人,你若信我,我不发誓你也会信,你若不信,我发誓你也不会相信。”
宋依吸了吸鼻子,“你先发誓,信不信在我。”
“你!”
章氏被架了上去,恨得几乎咬碎一口银牙。
可众目睽睽之下,她若是不发誓,岂不是不打自招,承认自己昧下了韩氏的嫁妆?
一边在心里拜着佛祖,祈求佛祖听不见自己的誓言。
一边举起手磕磕巴巴地发誓。
“我发誓我刚才说的都是真的,若.....若有半句虚言,就让我夫君和儿子......仕途不...不得意!”
围观的百姓脸上露出两分不忍。
“仕途对于读书人多重要啊,都发这么重的誓了,看来宋夫人没撒谎。”
“是啊,或许是安平侯世子夫人误会了。”
“都是一家人,闹成这样确实不好。”
章氏委屈巴巴地看着宋依。
“这样总行了吧?你能相信了吗?”
宋侍郎黑着脸指着宋依,“孽女,你满意了吧?还不赶快滚!”
宋依摇摇头。
“我不相信。”
“夫人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既想要昧下我母亲的嫁妆,又想要个好名声。
但人在做,天在看啊,你发这么毒的誓,就不怕真的应验,将来父亲和弟弟怨恨你吗?”
“你!你!”
章氏气的倒仰。
宋侍郎怒极,想也不想,反手一个巴掌就甩了过来。
“混账东西。”
宋依往后退了两步,避开了他这一巴掌,红红的眼中冷意浮动。
“父亲这么生气,究竟是因为我当面揭穿你花原配夫人的嫁妆不光彩?
还是因为我逼着章氏发誓,牵扯到你的仕途,怕誓言应验所以生气呢?”
宋侍郎:“你这个混账,我有什么好心虚的,反倒是你信口开河,证据呢?我问你证据呢?
没有证据,你就是污蔑亲生父亲,我打死你都不为过。”
话音一落,身后立刻响起一道脆生生的声音。
“证据在这里!”
李南柯从人群中挤出来,举着手上的东西晃了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