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后,裴诗瑶入府的一段时间里,若筠的心情是复杂的,也是矛盾的!
杨若筠因自小体弱多病,多次症重几乎命殒,后虽入昙花谷华宁门下学医兼治病,吃的药、受的苦也是换命的代价,铸就了她个性的坚强!
学医除了苦读专着、古籍,还需要实践、实操!实践方面,随师父师兄下山为病人诊脉时,有师父言传身教;而那一手精湛绝伦的认穴飞针,可不是拿别人练出来的……
那些年,随师父下山云游、治病救人,上山采药、亲口尝药性,以自己试练银针……哪一样都是对身体和意志的考验!
生与死在医者而言:
“医者父母心”是对病患;
“死生有命莫强求”是对生命!
师父遁世的态度对门下弟子影响颇深,若筠更是由自身经历得出了超越年龄的感悟,对生死态度更从容,对命运得失更超脱!
但唯有一点,若筠从懂事起就始终坚持一种态度,甚至是执念,那便是:
“浮生若如梦,愿得一人心!”
可如今,这二人的空间不再是两个人,这梦破灭的着实早了些!
当初,杨侯爷夫妇决意要为爱女退婚,就是不愿意他们的宝贝女儿踏入妻妾争宠的后宅漩涡,不愿意若筠在无谓的争夺里虚度时光、消耗心神。
但杨若筠虽有痴念,却非痴人!
记得四年前若筠将离蜀山,华谷主也即将下山云游,一天傍晚答疑课后,师父对她说:
“青书,若以你的年纪,人世间很多的道理或还难懂,不过师父相信你不一样!你有超出年龄的经历和悟性,故此师父想告诉你这些话,希望你以后能在感到难过时想到它!”
若筠自从随着师父入了蜀山,到了昙花谷,受到师父和几位师兄师姐无微不至的关心和爱护,比起在家时丝毫没觉得孤单害怕过。身体不适时更是有师父的妙手医治和师兄师姐的悉心照顾。几年不到,小若筠的体质就已颇为改观,行走坐卧几乎再没有如从前那样,稍剧烈些就咳喘不断、气力难支!
故此在昙花谷的若筠是快乐的、活泼的!
若筠对师父的信任与依赖,是在这世上独一无二的安全感。不仅是因为师父曾给了她新的生命,更是因为师父的智慧,让若筠由衷的相信:
“师父的话都对!”
今天师父说话的口气如此认真,表情如此严肃,若筠不由凝神静心,安静等候师父的下文,那是师父说的正题!
“青书,你有与师兄师姐们都不一样的出身,这是你不能决定的,故此你也必将担负与出身匹配的,与生俱来的承担!”
“以往我们常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然世间人事繁杂,你下山后师父希望你能保护好自己,切记:莫要过分以己之心思量他人,尤其是身边人!”
“身边人?”
若筠不解,倍感疑惑,
“我身边的人!师父,您、师兄师姐、爹爹娘亲、还有我的哥哥们,都是爱我、护我的人,怎么可能伤害我?”
“师父,您这话是什么意思啊?青书听不明白!”
华谷主疼爱的看着面前的小徒弟,继续说着:
“因你生性淡泊、不喜争斗,所以普通人、事伤不到你,唯有你身边、你在意的人和事,才有可能。”
“可是师父,人与人之间不是相互的吗?我以善意真心对人,就算换不来同样的回应,最少也不应该是仇恨吧!”
“再说,高山流水遇知音,伯牙子期终不欺!若是同路人,我自不保留;若非一路人,招手各东西!不就行了!”
若筠口若悬河,难以理解师父所说,
“师父,青书以为,人与人之间,即便成不了朋友,也不一定就是敌人,必要争个你死我活呀!”
“你说得对,青书,”
华谷主捋了捋胡须,赞同的点点头,
“所以,亲朋易分辨,敌我难分清!对错虽分明,可是非却难以说的清!”
“故此,唯有与你息息相关、又无从回避的事情才需要你的选择和决定!即如此,你的选择关乎你的未来,若有利弊,必有得失!”
“得失之间,你会如何判断?如何取舍?你若自行选择,师父相信你能承担任何后果,即使失去颇多亦可无怨无悔;可你若任别人选择,恐怕就会是无尽的伤痛难以承受!”
“所以,师父希望你明白,下山后,遇人遇事莫要过分宽容,更不要以己之心思量他人!”
“圣人云: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同样,师父想告诉你:己所不欲,亦勿令他人施于己!否则伤你之人未必是别人,很可能是你自己……”
说到这里,华谷主看着一脸不解,又努力思索的杨若筠,慈爱的笑了
他知道,这个小徒弟的聪慧与好学是与生俱来的,但凡她想弄懂的事情,定是不死不休!
华谷主忽生感慨,不禁说道:
“青书啊青书,你若能永远是师父的小青书多好啊!”
“若你不是有这身份拘着,为师倒觉得你的心性比青阳更适合留在昙花谷!”
“你若潜心所长,必有所成!”
“然生而为人,各有命数。有人活今生,为自己;有人活今世,为他人!”
“你的人生虽有与生俱来的安排,还是要由你自己去决定。选择怎样的活法,就是怎样的人生!”
……
如今,若筠似乎懂了当初师父对她说的话,也明白了师父曾对她的关心与担心!
“生而为人,各有命数。”
“有人活今生,为自己;”
“有人活今世,为他人!”
她杨若筠是谁?他元远是谁?谁活今生?谁活今世?
杨若筠曾以为自己活的是今生,元远活的是今世,可是直到今天,若筠似乎才明白:
自己活的不仅仅是今生,元远活的也不仅仅是今世!
她和元远从成亲那天起,就注定了要一起为彼此的出身,一起活他们二人的“今生今世”!
元远生在帝王家,此生注定没得选;
自己既然选了他,此生也就没了选!
虽然她也有遗憾!因为元远与生俱来的皇家身份,他必将承担皇家子弟保护朝堂安定、护卫家国安宁的责任!他们此生注定没有机会过普通人的生活,体会普通人家夫妻朝夕相伴、形影不离的生活,过那种晨起而坐、日落而息,三餐四季、平淡惬意的小日子!
至于裴诗瑶?还有柳云?
于她而言或许是功课?或许是考验?
至于来生?来世?想不了那么多!
今世若没活明白,谈来生岂不太奢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