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番绕路,赛罕带着徐南岱穿行了好几个草原部落,路途中果然消停了几日。
所到之处,牧民们皆是热情款待,美酒佳肴堆满桌案。
起初,徐南岱只当是北戎民风豪爽、热情好客,并未多想。
接连几日皆是如此,她才后知后觉的品出赛罕此番看似漫不经心,可他们歇脚的部落,明显是人口相对聚集之地。
果然圣女来朝的消息,不胫而走。竟然有牧民提前赶来邀请。
徐南岱这才发觉,赛罕分明是拉着她,借机笼络民心。
当赶来的牧民当着众人的面发出邀请,赛罕这才眼眸微转,嘴角噙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副将马上会意,将难题抛给了徐南岱:“林姑娘,您看这……”
此时徐南岱心中顿时涌起一阵烦闷,真想脱口而出:“看什么看,你既想揽这差事,自己去做便是!”
可话到嘴边,终究还是咽了回去。
就在这时,沈栋站了出来。
“大庸使团早在都城翘首以盼,姑娘还是莫要耽搁了正事要紧。”
这话,既给赛罕递了个台阶,又巧妙地为徐南岱解了围。
赛罕听了,也不恼怒,出奇的好脾气。
“崔大人所言极是,是我等考虑不周了。”
经此一遭,后面的路程果然重回正轨。
一行人快马加鞭,不过两日,便抵达了北戎王城——贡铎。
踏入王城,远远地,便能望见那座矗立在高山之上的皇宫,在向世人宣告着王权的至高无上。
王城脚下果然热闹,车水马龙,行人摩肩接踵。
叫卖声、谈笑声交织在一起,与之前途中的寂寥相比,这才是都城该有的繁华模样。
徐南岱很快被安排到了一处独栋院落。
据说这里位于皇宫附近,环境清幽雅致,是北戎规格最高的驿馆。
刚一踏入院子,远处便传来几声熟悉的声音:“姑娘……”
徐南岱微微一怔,脚步顿住。
紧接着,姜黎和四喜那带着哭腔的声音愈发清晰起来。
二人飞扑过来,瞬间将徐南岱团团围住。
一旁的阿吉被这突如其来的场面弄得十分尴尬,站在原地,手足无措。
徐南岱见状,忙笑着为彼此引见。
“这两位是我的贴身侍女四喜、姜黎,我们因故在途中失散。”
“这位是赛罕殿下安排,照顾我起居的阿吉姑娘。”
一番寒暄过后,徐南岱下意识地抬眼看向使团,与众人打过招呼,却迟迟没有等到想等的人。
四喜和姜黎对视一眼,似是读懂了徐南岱的心思,赶忙出言解释。
“姑娘,朝中有要事,皇上特调大人归京。临行前大人放心不下您,便安排我等仔细照料您。”
徐南岱微微皱眉,追问道:“可知是何事这般紧急?”
二人面露难色,摇了摇头:“这个大人并未说明,只让我们务必护您周全。”
徐南岱便不再多言,他们之间的羁绊,连她自己都很难说清。
想到了什么,徐南岱回头招了招手,沈栋朝着她的方向走来。
四喜起初并未注意,直到沈栋走近了,她才后知后觉的“嗷”了一声。
“大……大爷?”
沈栋完全想不起眼前之人,说的难听点,即便他不失忆,隔了这么久一时也记不起国公府有这样一个小丫头,上百个侍女哪能都记得。
可四喜不一样,对勇武少将军很是崇拜,断不会认错。
虽然徐南岱满怀信心,但没有沈家人认可,她还是觉得不稳妥,这下有了四喜的官方认证,徐南岱总算松了口气,今晚可以好好睡一个踏实觉。
夜里,在四喜和姜黎照料下,徐南岱痛痛快快地洗了个热水澡。
看见她身上遍布着大大小小的伤痕,两人一边给她上祛疤药膏,一边心疼的掉眼泪。
徐南岱为了转移他们的注意力,才问起了这边的情况。
“你们比我先到,都了解到了哪些信息?”
她对北戎缺乏足够的了解,仅限于知道北戎与南戎两国,本是同根同源。那时的“戎国”,疆域辽阔,民风彪悍。
然而,统治者政权内部矛盾丛生,各方势力明争暗斗,最终走向分裂,“戎”自此被硬生生地分成了南北两部。
靠近大庸地界的,便是如今雄踞北方的北戎正统皇氏;而南戎则盘踞东南角,与另一个国度接壤。
近几十年来,南、北戎边境暗流涌动,局势紧张。
北戎虽然出身正统,但经济实力不敌南戎。
前些年,不少北戎人为了与家人团聚,迁居气候稍好一些的南戎境内。南戎也有祖辈在北戎的牧民,回乡归家。
后来总有煽动政权的歪风,为绝后患,南、北戎彼此彻底隔绝。
四喜向来擅长打探,听徐南岱发问,小嘴叭叭地开始讲述。
“姑娘,我路上偷听到有使臣私下里议论赛罕殿下,说他如今在北戎的地位之所以尴尬,实则源于其母族身份敏感。
他的母亲,原本是声名显赫的大族之女。身份尊贵如明珠,气质高雅似幽兰。
当年,她远嫁贡铎,成为王上亲封的皇后。一时间,皇廷内外皆传为佳话。
然而,世事无常,风云变幻。南戎借机生事,彻底脱离了北戎的掌控,独立成国。
而这场独立风波的幕后黑手,正是赛罕的外祖父。
北戎王上得知此事后,怒发冲冠,怎会坐视自己的附属之地肆意妄为、挑战权威?
盛怒之下,他寻了个莫须有的罪名,将殿下的母亲打入冷宫。
没过多久,她便在无尽的哀怨与绝望中香消玉殒。
只留下年幼的殿下,在这波谲云诡的宫廷中艰难求生。
后来,新后上位,她很快便赢得了北戎王上的宠爱,并顺。
自此,北戎朝堂之上,几位皇子皆有朝臣大力推崇,各有各的拥趸与支持者。
按照北戎习俗,赛罕身为北戎王上的长子,本应顺理成章地成为北戎太子,继承大统,可偏偏他身份特殊。
新后的儿子无论是才情谋略,还是治国之能,皆不遑多让,也完全具备成为太子的条件。
剩下的皇子虽然不是东宫嫡出,但这一路您也看到了。
除了已故皇后的身家背景强大之外,剩下的包括新后在内的,皆是北戎传统贵族。
谁不比谁抢多少,也不比谁差多少。
老王心中虽如明镜,却始终按兵不动。
努力维持着这微妙的现状,不轻易戳破那层窗户纸。”
四喜一口气说了快一刻,姜黎笑着给她添了一碗茶。
“瞧把我们四喜长进的,都能议论他国国事了。”
徐南岱见她说的差不多了,想到这些话多半是传言,不可照单全收。
释放这些谣言的人,究竟是何方势力也未可知。
只要在封建统治,无论哪里的境遇,恐怕都是大差不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