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伶柳眉如烟,眸光剪水立于珠帘之外,静候室内男子投石激水,方欲翩翩步入,只可惜此情此景,犹如对牛弹琴。
室内,一人初见徐南岱兴奋难掩,另一人则对她视而不见。
徐南岱眼角余光捕捉到席伶的存在,转过头来,再次望向沈杙。
沈杙与她目光交汇,脸上却无丝毫波澜。
席伶无奈,只得以葱白玉指轻拨珠帘,款步而入。
“席伶见过沈大人,见过林姑娘。”
近观之下,少女肤色更显苍白,仍旧是久居深闺的羸弱之姿。
徐南岱含笑招呼:“席姑娘也在啊。”
反观沈杙,连眼皮都未抬一下,只是微微点头,随即开口问道:“小楀儿今日可是有约?”
沈楀满心满眼皆是徐南岱,对他的问题敷衍了事。
“今日两家母亲相约,我们恰好相遇,席妹妹说饿了,我便想着来照顾林妹妹的生意。”
说罢,转头看向徐南岱,趁机问道:“林姑娘身体可好?看着似乎清减了些。”
“无妨,多亏二哥哥帮忙请的郎中。”
“跟我二哥客气什么。”
席伶在一旁站立,未曾落座,只是默默打量着室内的陈设。
“‘在水一方’虽地处酒楼一隅,却小巧精致,别有一番韵味。只是我今日并无此雅兴,幸而二楼并无空余雅室,倒省得我另寻借口。”
她轻声说道:“楀哥哥,我们这样,会不会打扰到沈大人和林姑娘?”
席伶此言一出,徐南岱便嗅到了一丝茶味,徐南岱目光转向沈楀。
病中不去探望她,也就罢了,本也无碍。
如今还陪着别的女子招摇过市,是该好好敲打一番了。
沈楀察觉到徐南岱的目光,连忙回道:“难得遇到二哥和林妹妹,今日怕是要沾二哥的光了。”
此言一出,席伶顿时觉得脸上无光,走或留都显得尴尬。
她紧握双拳,指甲几乎嵌入掌心,对沈楀的执念愈深,誓要扳回一局。
徐南岱不愿打草惊蛇,便吩咐小二添置碗筷,又命张生取来餐牌,让席伶再点一两道菜。
席伶初时推辞,但盛情难却,只得应允。
待到席伶点完菜,徐南岱起身,与张生一同移至外间,又加了两道沈楀喜爱的荤菜。
吩咐张生用黄酒煮了乌梅、红枣、姜片,给沈楀暖胃。
回到屋内,只见席伶恰好坐在沈楀对面,徐南岱便绕道另一侧入座。
沈楀心中有许多话想问徐南岱,索性挑些能够摆在明面的说了出来。
“林妹妹,听说你那日,救了好几个人可是真的?”
并不是什么愉快的回忆,再细究下去,势必会问到她和沈杙,出现在那里的原因。
席伶也不是吃素的,她不想尚书府那边有所察觉。
自己休养这几日,刚好闲下来写完了一篇文章,想要先上报朝廷后,获批后,再收录成册。
篇内编了摩斯密码,后世之人如果看到,定会知晓她的用意。
这是她传递的第一份情报,徐南岱允许它失败,但不想节外生枝,更不希望因为不值得的人和事干扰。
“本能反应而已。”徐南岱敷衍回复。
沈楀以为她不高兴,是因为他忽略了自己。
刚想开口,便被身旁的二哥打断。
“席姑娘年初考取鸿儒书院一事,准备得如何了?”
席伶连忙道:“还要多谢楀哥哥私下里的指导。”
“尚书府嫡女,区区一个琼章堂又怎会放在话下?妹妹还是过谦了。”
沈杙转而看向沈楀,说道:“既然帮忙,你可要上心些。”
沈楀灵机一动:“不如二哥帮席妹妹寻个靠谱的老师吧?”
沈杙半开玩笑:“怕尚书府不是寻不到,只是单单相中了你。”
沈楀怎能不知,只是一时未能找到合适的避嫌之法。
“我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
此时,小二端来煮好的黄酒和陶炉,其他菜品也一并上桌。
“席姑娘尝尝我们师傅的手艺。”
席伶礼貌地谦让:“二位哥哥也尝尝。”
“他们常来,你倒是稀客。”
徐南岱一边说着,一边给沈楀和席伶添了煮好的黄酒。
又转头看向沈杙,关切地问道:“黄酒虽性暖,但二哥哥刚刚喝了梅子酿,混酒的话,有无大碍?”
沈杙好奇地问道,“为何给我们二人选了不同的酒水?”
徐南岱笑了笑,解释道:“梅子酿虽是梅子制成,但我在里面加了栀子花,二哥哥可尝得出来?”
“怪不得还带点清香。”
“梅子酒开胃,加了栀子花可解酒性。二哥哥不善饮食,这样能多用一些。”
她又看向沈楀,继续说道:“四哥哥散学而来,又向来惧热,即便是好天气索性连外氅也不穿了。年少时不在意,日后怕是要遭罪。再说席妹妹体弱,温过的黄酒,稍用一杯也无妨。”
沈楀闻言颇为感动:“林妹妹果真细心。”
一旁的席伶面上含笑,心中却对徐南岱充满了嫉妒。原本她并未将国公府这个外戚放在眼里,现下却不得不防了。
沈楀向来热情,他一加入,席间气氛顿时热络起来。
他吃了几口便放下筷子,他每说几句,徐南岱便点一下头。频次多了,他倒像是专门在给她讲笑话一般,眼中再无她人。
沈杙注意到这个细节,看着被她一点点手段,就牵着鼻子走的沈楀,沈杙此时觉得眼前这个姑娘要是真心想拿下那个男人,简直易如反掌。
席伶坐在对面,脸色逐渐阴沉下来。
徐南岱转过头,附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席伶听后笑了笑,原来徐南岱看出她今日来了葵水。
她吩咐后厨在黄酒里加了一颗鸡蛋。
于是,席伶又看到徐南岱将黄酒中的鸡蛋专门盛给了她。
一时间,席伶便觉得徐南岱不过是想攀附权贵,这些商贾惯会如此。
徐南岱料想这么大的少女,好多事情还是很好拿捏的,再过几年可就不一定了。
沈杙在一旁笑看着徐南岱将情敌也收入囊中。
他同样不喜旁观少男少女之间的心机叵测,于是寻了个机会告退。
徐南岱下楼送他。
沈杙一掀开车帘,便看到座上毡垫上摆着一个精美的锦盒,上面还系着一个蝴蝶结缎带。他一眼便看出这是谁的安排。
“里面是什么?”他问道。
“这是姜黎交给小的的大氅,说是林姑娘说您那件使不得了,重新给您裁了一件。”
沈杙瞥了一眼还站在车厢外相送的徐南岱,笑道:“惯会讨巧。”
徐南岱笑而不语,送他离去。
心中暗道:幸好今日另备了礼物,不然她这顿饭算是平白破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