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正阳书肆出来,徐南岱看了一眼天色,觉得今日的放纵也差不多了。
她还想留些时间到沈杙那里一趟,看看有没有新的消息。
澄心以为她因着刚刚的插曲而不开心,继而想要找个话题分散一下她的注意力。
看到前面不远处摆着的面摊,闻见空气中煮面的香味儿,澄心怕徐南岱走了半日,腹中饥饿。
“林姑娘累了吗?时候也不早了,你辛苦陪了我半日,不如我请你吃碗面吧?”
徐南岱来到大庸,从未在小摊吃过东西,经澄心提醒,觉得可以尝试一下。
“那我不客气啦!”徐南岱欣然接受。
二人走到近前,此时正值晌午,面摊儿生意火爆。
好不容易挨到一桌客人刚走,二人赶紧坐下,卖面的婆娘赶来收拾桌子。
看见澄心模样俊美,忍不住夸赞。
“我还是头回见到,这么标志的小和尚,模样生的也未免太好了,倒是做和尚可惜了。”
澄心虽说只听懂了一半,但也还是被那婆娘的话,惹的面红耳赤。
徐南岱见状,赶紧解围。
“大嫂,给我们来两碗素面即可。”
那婆娘手中的活计始终没停,眼睛和嘴巴倒是一点没耽误功夫。
“小姑娘也长得不赖,今日岂不是天上的童男童女一道下了凡?”
“大嫂,我们要真是童男童女,还吃什么面线,早到庙上吃香灰去了。”
徐南岱说罢,那婆娘哈哈大笑。
“小姑娘真是牙尖嘴利,是个爽快人,我叫我家那口子,给你们多加一点面线。”
澄心紧接着又用蹩脚的口吻说道:“拜托您,加一个鸡蛋。”
起初婆娘没听懂,半天才反应过来,看向徐南岱。
“这小和尚不是大庸人?”
徐南岱缓缓点头,继而解释。
“他是东营来的和尚。”
只见那婆娘突然更大声的在澄心耳边嚷道:“小和尚是要加一个鸡蛋是吧?”
徐南岱无语,心想他只是个外国人,又不是个聋子。
澄心点了点头,婆娘端着撤下来的碗筷,走到正在煮面的自家男人跟前,兴奋的说道:“老头子,我们摊位上来了个东营的小和尚。”
说罢,用手指了指澄心和徐南岱所在的方向,继而又道:“那小和尚长得可真好看,唇红齿白的。”
徐南岱:这是什么形容……
澄心从自己身上掏出了一块洗的雪白的棉帕,从徐南岱那边开始,又擦了一遍桌子。
紧接着拿起桌上的热水,斟在碗里,帮徐南岱涮了杯箸。
很快,热气腾腾的面线被端了上来。
徐南岱看着碗里冒尖儿的面线,又看了看,正所谓“唇红齿白”的光头和尚,心想早知道他们俩就点一碗好了。
澄心见婆娘将放了煎蛋的那一碗面线,摆在了自己面前。
便立即与徐南岱面前的那一碗,调换了位置。
徐南岱这才知晓,原来这一枚煎蛋,是澄心特地给自己加的。
“你不吃吗?”徐南岱看向澄心,他比自己更需要补一补。
澄心羞涩的摇了摇头。
徐南岱知道自己如果不吃,澄心肯定也不会要。
她便用筷子,把煎蛋一分为二,夹了一半到澄心碗里。
“你如果不吃,我也不吃了。”
说完才想起来,是不是他不能吃蛋。
“我……实在是抱歉……”徐南岱羞得满脸通红。
澄心笑了,夹起煎蛋咬了一口。
徐南岱十分震惊,又听澄心道:“佛教刚刚传入东营,并无忌口之风,我也是到了大庸之后,开始学习全素。”
徐南岱想到这段历史,和尚食全素,也才兴起不久。因为和尚不用纳税,更多戒律,也是为了防止逃税之人。
不过虽然澄心知道她无心,这种错误徐南岱也不会允许自己再犯。
从正阳书肆出来,沈楀整个人魂不守舍,他刚刚很想追出去,可惜他不能。
席伶还在他身边说些有的没的,他一句也没听进去。
刚过转角,却不想他和席伶,同时看到正在街边吃面线的徐南岱和澄心。
正碰上她把自己碗里的一半煎蛋,夹到了小和尚的碗中。
沈楀并不是吃一个小和尚的醋,而是生气他在这边焦急愧疚,她却能够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一般。
席伶只当徐南岱是借住在国公府的穷亲戚,见到她在路边的小摊上吃面,更觉得穷酸。
即便听说徐南岱已经受到皇帝嘉奖,在她心中,仍觉得对方无法与她这样的世家小姐相提并论,她完全没有把徐南岱放在眼里。
“楀哥哥,你也陪了我半日,不如我们一道去到前面的御坊斋用饭可好?”
不曾想此时的沈楀,像是同谁置气一般回道:“不必了,我不饿。”
没想到他如此郑重的拒绝,席伶一怔,却也觉得来日方长,不可操之过急。
徐南岱和澄心两个人,愣是把冒尖的面线吃了个干净。
即便徐南岱提前拨给澄心的一部分面线,可她还是吃撑了。
付了钱,二人接着边走边聊,一道回去。
二人十分投缘,徐南岱觉得听澄心讲经说法,很能平心静气。
转眼间,到了沈杙门口,徐南岱才同他告别。
“说好了,你自己不必开火造饭,我叫厨子把你的份额带出来。”
澄心这会儿也不推脱。
“好。”
“我得到沈大人府里商量事宜,就不往前走了。”
“你同他和好了,你不是说他……?”澄心诧异。
徐南岱想起先前诋毁沈杙的话,一拍脑门,赶紧解释。
“我同他向来斗嘴,你不要当真。”
澄心笑着点头。
二人分别,徐南岱来到了沈杙门前,询问门口的门房。
“沈大人在吗?”
门房一看是徐南岱,赶忙说:“大人刚回来,正在更衣。”
“我到堂上等他。”
徐南岱在厅堂等了一会儿,喝了下人上来的一盏茶,这才见到姗姗来迟的沈杙。
徐南岱心想,这古代男子也太讲究了,比她一个女子还要啰嗦。
“等多久了?”
“一盏茶都喝下去了。”
沈杙笑了笑,装作没有听懂她的嘲讽。
“明日我带你到烟花厂,索幸今年只是有了呈报,还没有落实下去。
至于你的想法是否可行,或者是用料多少,我明日送你去同班头一起商讨。只是路途有些远,你怕是要早起,卯时便要出发。”
“好的,一言为定,明日在门口见。”
徐南岱也不啰嗦,抬腿便走。
到了自家门口,便见到沈楀一脸阴郁的等在那里。
徐南岱立即迎上前。
“何时来的?”
“不久,也就等了一个时辰。”
徐南岱笑了笑,便把他请进门。
徐南岱一边走,一边介绍院里的陈设。
等到了自己院里,沈楀终于忍不住开口。
“你当我是客人?”
徐南岱知道,他心气不顺。
“想多了,你第一次来,总要同你分享。”
徐南岱迈进堂屋,给他倒了一杯茶。
长乐识趣的退了出去,姜黎见状也寻了个理由出去。
一时屋里只剩下二人,却谁也没有开口。
“今日……”
“今日……”
二人同时出声,徐南岱抢先一笑,开口道:“尚书府不好打发?”
沈楀以为她会怪罪他,没想到她是在替自己说话。
徐南岱把茶盏,推到沈楀面前。
“渴了吧?我这里可没什么好茶,你且将就着些。”
沈楀借机一把握住徐南岱的手,接过茶杯一饮而尽。
“你这是喝茶呢?还是饮酒?”
徐南岱逗他,两人相视一笑。
沈楀虽然还没有开口解释,他却领悟到今日也不必了。
她展现出来的信任,倒显得自己先前颇为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