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彦卿怒火中烧,冲出府衙,对头顶突如其来的疾风骤雨置若罔闻。
他直奔马厩,他动作迅捷地解开缰绳的,瞬间一匹通体黝黑的骏马应声而出。
众目睽睽之下,韩彦卿翻身上马,一抖缰绳,双腿狠狠地夹了一下马腹。
那骏马仿佛感受到了主人的急切,仰天长啸,随即在倾盆大雨中肆意驰骋,留下一道模糊的身影。
冬青匆匆追出,一脸茫然,完全不解这突如其来的变故。
无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韩彦卿的身影逐渐消失在道路的尽头。
与此同时,徐南岱的马车正缓缓行进在雨幕之中。
雨滴杂乱无章地敲打着车顶,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窗外突然传来一声急切地呼唤,那声音带着几分怒意。
不用猜也知道是谁,听见韩彦卿暴跳如雷的声音,徐南岱的心情好极了。
她笑着掀开车窗的帘子,向外望去。
只见一匹黑色骏马在雨中狂奔,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划破天际,韩彦卿的身影在马上若隐若现。
雨水沿着他坚毅的脸庞滑落,勾勒出他棱角分明的轮廓。
他的身后,闪电与惊雷交织成一幅惊心动魄的画面。
天空骤然变暗,犹如夜幕降临。
那骏马沿着斜坡俯冲而下,目标直指徐南岱的马车。
随着一声响亮的嘶鸣,马车被迫停下。
徐南岱早已提前跟车夫打过招呼,所以当韩彦卿不顾一切地钻进马车时,他并未加以阻拦,而是默默地让车夫将马车停靠到一处安全的地方。
马车内,徐南岱看着韩彦卿浑身湿漉漉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淡淡的讥讽之色,冷冷说道:“韩大人,你怎么如此狼狈不堪?”
四喜狠狠地瞪了韩彦卿一眼,然后一掀车帘,迅速钻出马车,与车夫一同站在外面避雨。
然而,此时的韩彦卿仿佛根本没听见徐南岱的话,情绪激动地对着她大声咆哮道:“林萧悠,你明明答应过我,不会在土改之事上继续阻拦。为什么要出尔反尔?”
徐南岱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冷笑,反驳道:“请问我什么时候答应过,会按照你的要求放弃原有的计划?我当时只是说可以考虑和你协商,但同时也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我只是给了你一个设宴详谈的机会,希望能够与你共同商讨解决方案。可你自始至终都不认同我的观点,摆出一副盛气凌人的姿态,好像我说什么都是错的。那么我有没有明确答应过你呢?答案是否定的!
只是韩大人你一厢情愿的认为,只要随随便便几句话,我就会听从你的安排。可惜韩大人你忘了,我早在上京途中受了伤失忆了。
再有,韩公子你又是否兑现了承诺?我们的约定,难道不包含要你昨日亲自送我回府?”
韩彦卿听闻,更加气愤:
“我没有想到你会做的这么过分,几次三番劝阻于你,不要拿农桑之事作为同我置气的筹码。这些无辜的农户,难道是你可以玩弄于股股掌之间的棋子吗?那些土地,是他们的赖以生存的生计。”
徐南岱见他如此冥顽不灵,索性有话直说。
“韩大人,你也知道那是他们赖以生存的土地。那么毁坏堤坝,真的就是你看上去那么简单吗?我只相信,命运要牢牢攥在自己手里。
还有,你之所以怒气冲冲地跑来质问,想必江府尹已经将我同他二人商议的结果告知于你。难道天底下,就你韩彦卿一人聪明过人,就你一人一心为民?”
韩彦卿听闻轻嗤一声:“你难道敢说,看到我被你耍的团团转,没有一丝畅快?”
徐南岱一听笑出了声:“这点你还真说对了。”
韩彦卿气急败坏,索性也挑明。
“林萧悠,我们自幼订婚不假,两家父母确实情谊笃厚,相识于微时。
但你扪心自问,年幼时我们全家是不是跟随父亲几经调任,四处奔波,而你家的境况也差不了许多,我们拢共见过几次面?你我二人真的彼此熟悉吗?
我也曾经试图接受,但直到我遇到白紫妍,我才知晓心悦一个人怦然心动的感觉是什么样的。好像看不到头的余生,如果是那个人,什么样的路,都能走得下去。
那时我才第一时间意识到,不能让这个错误继续下去,这样我们都不会幸福。
我第一时间与父母商量退亲之事,虽然他们深感愧对旧友,但最终还是妥协了。父亲认为已然背信承诺,不能再耽误你女儿家的大好年华,和母亲亲自登门同你家退亲。自此,我家在你们面前再抬不起头。
可林萧悠我就想问问你,不心悦于你这件事难道是犯法了吗?你能不能不要再纠缠于我?”
韩彦卿的话,如同利箭般精准地刺中了徐南岱。
就像人终会在某一个时刻突然开窍,她这一刻才突然释怀,决定放过自己。
然而,无论是李恻的决绝,还是韩彦卿的直言不讳,都指向了一个相同的事实——他们已不再是往昔那般深情款款,只因心已他属。
不爱,非错,只是缘尽于此,何必再执迷不悟?
徐南岱的声音细若游丝,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坚决。她未曾直视韩彦卿,只是轻轻吐出一个字:“好。”
这简单的回应,却包含了太多复杂的情绪与释然。
徐南岱答应的痛快,让韩彦卿不禁一愣,她的平静超乎想象,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一切。他暗暗松了口气:“希望你这次说到做到。”
“自然,说到做到。”徐南岱嘴角勾起一抹淡笑,那笑容中既有解脱也有无奈。
韩彦卿心中余怒未消,但他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不禁有些羞愧。
“今日之事,多有冒犯,还请见谅。”
言罢,他未再多留,转身离去,背影中透露出一丝落寞。
见徐南岱理都不理他,韩彦卿便头也不回的抽身离去。
四喜回到车厢,只见徐南岱闭目养神,靠在车厢一角,周身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与孤寂。她的心境,仿佛随着这漫长的归途,愈发沉重。
徐南岱头一次觉得回国公府的路,是如此的漫长。
下了马车,她等不得四喜撑伞,便一头扎进这瓢泼雨幕之中,任由雨水冲刷着身体,仿佛要将所有的烦恼与痛苦都洗净。
她独自漫步在雨中,直至回到那熟悉而又陌生的小院,才如释重负般倒下,陷入了深深的沉睡之中,一病不起。
另一边,沈长淮在听完探子的汇报后,悠然自得地品完了一盅香茗。
他心情大好,不仅逗弄着笼中的鹦鹉,还关切地询问起徐南岱的病情。
得知她已请医问诊,他仍不放心,特意吩咐道:“若病情未见好转,便请张御医前来诊治。”
小厮怔愣,张御医是沈长淮的忘年交,国公府轻易不麻烦他老人家。
另一边,沈杙也知晓了徐南岱的病情和沈长淮进一步的动作。
终于展颜一笑。
“我好像知道了。”
“少爷你知道什么了?”小厮纳闷。
“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