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珠叫父亲和师哥吃饭,就来到了药房,把头伸进去,没看见父亲,只见志远在那里低着头,闷闷不乐,不知在想着什么?
金珠轻轻的走了过去,在李志远肩膀上拍的一把,“志远哥,你想什么哪?”
这一拍,吓了志远一跳,他抬头看见金珠,假装生气地说:“你吓我一跳,傻金珠。”
“你才傻,我进来你都没觉察到,在那里傻想什么那么入神,是不是想媳妇了?要不要赶紧给你说门亲,你也老大不小了,也该娶媳妇了。”金珠有意的逗着志远。
志远看着天真无邪的金珠,心里一股酸味往上涌,没好气的说:“我想那门的媳妇,我是在想你怎么办?稀里糊涂的就结婚,啥都不知道,睁着眼睛要跳崖。”
金珠回答道:“我怎么办用得着你发愁吗?我自己都想好了,切个黄瓜加点辣椒--凉拌,张家堡是什么样子,我不知道,可我大清楚他能看着我跳涯吗?再说那个女子出门,提前能知道啥?全都是睁着眼睛跳崖,跳进去好了好过,不好的也就只有认命了,你说还能怎么办?前边的路,都是揣摸着往前走,谁也提前不会知道是什么样。”金珠一副行若无事的样子。
志远看金珠无所谓的样子,心里阵阵发颤,在他看来,金珠已是站在悬崖边上,马上就要跳下去,只是她自己还没有意识到,跳下去的严重性。
古人言: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这是一辈子的事,她明明是要嫁错郎呀。可金珠受着蒙蔽,不清楚自己的郎君,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物,自己没法做出正确的选择,只能由父母做主。可父母只看家庭,对未来这个女婿,又有多少了解呢?事态朝着他们没法预知的方向发展,他们也像有只无形的手推着,无可抗拒的向前走。
面对着金珠问话,志远也没了答案,心里想着:要想阻止事态的发展,就必须捅破这个窗户纸,让他们知道真相。而这个真相的后头,就是两家人难以接受的现实,到底怎么办?志远一次又一次问着自己。这已定了婚期,他这个局外之人,怎么阻挡得了,又怎么敢实话实说?说了实话,阻挡不了又怎么办?
志远抬起头,转了话题:“你来找我干啥,是不是找师傅吃饭?咱俩只在这里说闲话了,师傅在大门外边,我去叫。”说着志远就快步走了出去,实际上他就是想摆脱金珠的询问。
面对着志远的快速离开,金珠有着许多疑惑,志远哥从来不这样,今天这是怎么了,感觉他今天怎么有点奇怪,可又说不出怪在那里,这时没时间想这些,又去叫大奎。
一家人一同到了饭桌,没有一个人说话,端起饭碗开吃,似乎金豆没在,就少了动静,寂静得让九先生都感到奇怪。他环视一遍,见人人低着头吃饭,没有人想打破寂静的意思。便开口道:“金珠,看那衣料怎么样?不满意,早点换,放在年后就没时间换了。”
“不用换,让我妈做就是了。”金珠应了一声。
李梅花接过话:“吃过饭,我就去叫她大妈来家,合计合计,该剪的剪,该缝的缝,她经见得多,也有主意,我怕自己弄不好。”李梅花对孩子的嫁妆,也是格外认真,怕出现差错,不能惹得金珠生气,别的人也没插嘴,吃过饭,各自忙着自己的事去了。
志远不想把事态扩大,也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坚持到了晚上,实在憋不住了,直接跪倒在九先生面前,九先生也被跪愣了。
“有什么话起来说,不必要行礼,你在我跟前,八年了,我从来没把你当外人,今天这是怎么了?”九先生十分温和的说着徒弟。
“师傅,今天我跪着求你,不是为了我自己,是为了金珠。”志远认真地说,跪在地上不起来。
“你说什么?金珠好好的,马上要出嫁,你为了金珠什么?”九先生有点愕然的问,不知道志远到底想说什么。
“就是因为金珠要出嫁,我才要说出来,徒弟今天对你尊敬,所以只能跪着说,请师父恩准。”志远说着,给师傅叩头,他心里清楚,今天说的话,就是对师傅的大不敬,也许会引起师傅恼怒,做出绝了恩情,断了来往的结果。
九先生见志远很认真,又坚决的样子,便说道:“什么事,你直截了当,让我听个明白,别让我稀里糊涂啥都不知道。”
志远说道:“你知道你给金珠找的女婿,是个什么货色,你要把金珠推到沟里去,你明白吗?咱们都被张家堡给骗了。”
九先生听了,如同晴天霹雳,惊的半张开嘴,说不出话来。断断续续的说:“你胡说啥?你凭什么这样说?你是听到什么还是看到什么?”
其实,对这个女婿,九先生也真是不了解,只知道他上学出来,在保安队找了一个差事,自己也见过人,感觉不错,自己忙着自己的事,其它事也就没有过问,想着有张国良教养,就不会出现什么过错,谁人不盼着自己的孩子,有个好的生活条件,出人头地,做一个让人羡慕的人。
“不是我胡说,事实就是这样,我也希望这不是真的,上次去县城,我亲眼所见,就连店铺老板都说他是:吃、喝、嫖、赌、抽大烟,样样不拉,你说这样的人,金珠能靠得住他吗?”志远拿出店铺老板的话,力争说服就先生。
九先生听愣神了,坐在了椅子上,半晌说不出话来,缓了口气才说:“现在的保安队,名声坏透了,说什么的都有,不能因他人的一句话,就把人说完了,你起来,你今天的话,千万不能让金珠知道,我尽快打听一下,再做定夺。”九先生也想稳住志远,不让事态扩大。
志远缓缓的起身,他的希望寄托在师傅打听到的结果上,希望师傅能明白过来,拯救金珠,不让金珠掉进苦海。
真是: 跪拜师傅吐隐情,望他救女改初衷。
岂料想法太幼稚,婚礼准备继续中。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了,新年来到了,人们都忙于准备年货,九先生也去过县城,只见他拉回年货,别的事他只口未提,志远盼着师傅早做打算,可师傅像忘记此事一样,金珠的结婚用品依旧不停的准备着。
眼看要到年三十了,志远见师父没有打算改变什么,再一次跪倒在师父面前,想问师父怎么办?没等他开口,九先生首先说话了:“你什么也别说了,我都打听过了,你说的是别人的谎话,根本不实确,难得你对师傅一片真心,也难得你对金珠的一片诚意。要过年了,这里是十块大洋,我让大奎给你装了一担麦子,打了一块猪肉,现在就送你回家去和父母过年去。好长时间没见父母了,你的父母在家等着你,你现在回去吧!”九先生把大洋放在桌上,转身就出去了,他不想再给志远解释什么,也不想听志远说什么。
志远跪在那里,嘴里说不出话来,眼里冒着泪花,心里翻滚着一个念头:师傅的主意改变不了,金珠要被毁了。
其实九先生也打听到了一些闲言碎语,在他看来,现在已是婚期已定,木已成舟,话已说出,覆水难收,年轻人难免犯错,婚后改过,就可既往不咎。再说,张国良和自己都是三道梁上响当当的人物,在这个时候出现变故,势必成为别人的笑柄,他们谁都丢不起这个人。真是骑虎难下,只能继续婚礼,不能有所变故。
婚前志远说道话,只能压下去。等到金珠结婚后,再建议张国良,帮张魁改斜归正,目前只能这么办,先打发志远回家,不能让他惹起事端。
志远劝不了师傅,只能含着泪,上了马车离开韩家庄,按往常,他都要给师娘,金珠打声招呼,道个别,才能离开,今天他怕在金珠面前失控,这些都免了。
大奎看到志远的模样,劝道:“大过年的,你师傅给了你这点粮食,就把你感动的都掉泪了,没志气。要是你师傅把金珠许配给你,难道你要哭天掉泪的给他当儿子不成?这些都是你应得的,你给他们家出了多少力,挣了多少钱你算过吗?别那么自作多情好不好?师傅给你的你就开心的拿着就是。”大奎岂能猜透志远的心思,他还误以为是九先生给的粮食,猪肉,感动了志远。他还有点嫉妒志远,他自己怎么就没有这些福利。
“唉,我算什么,有啥好多情的?人算不如天算,命里没有,算到天上也是无抵于事,我们都是受苦的命,算不出福气来,人穷命就苦,还是自己回家,过自己的苦命吧。”志远叹口气说道,送他的马车,踏上回家的路,不一会就消失在远方的路上。
志远走了,九先生的心也放到了肚子里,想着金珠的婚事,能顺利进行,就没多大问题,也就忙着自己的事情,不再想着志远。
师母李梅花知道志远要回去,把自家准备的年糕,包了一大包,自做的豆腐,割了一块,吩咐金珠装好,给志远带回过年用。金珠收拾好后,提着东西去找志远,结果志远已不见人影,马车也不见了,便知道志远已走,回家把东西放在一边,回到母亲面前抱怨道:“志远哥真不像话,不招呼一声就走了,给准备的年货也白准备了。”
李梅花也愕然道:“这孩子,又不知怎么了?平常不这样呀,我还想他会进来,大过年的,我给他叮嘱一番,给他父母带声问候,谁知他就这样不吭声走了。”她的肚子里也充满疑惑。但谁也没去深究其缘由,只是看表面现象罢了。
真是: 新春将至心难爽,各怀疑虑藏衷肠。
富人花钱如流水,穷人过年过忧伤。
年到了,腊月三十,将给全年画上圆满的句号。三十大清早,天还未亮,张家堡的管家长锁,就把看门的铁娃叫了起来,他要抓住这半天时间,把没有做彻底的,再整理一遍。腊月二十三,把油坊的工人都放回过年了,只留下看门的铁娃,和厨房的,收拾这遗留问题,只能找铁娃。老太太赵秀云一头银发,拄着拐杖,前后看着,指指点点,她要达到:庄前屋后,堆放整齐,多余之物,清理干净,就是要新年要有新气象,一家人回来过年,图个心情舒畅。不能看见不舒服的东西出现在家人的面前。
经过大清扫,已是焕然一新,长锁按照往年的习惯,给门上贴上红对联,门上路边都挂上灯笼,一直延伸到桥头,增加了节日的喜庆气氛,一切单等着老爷和少爷们回来。
玉芝忙着查看,厨房过年饭准备的怎么样,因为她清楚,今天家里的所有成员,都要回来,不但年夜饭要准备好,平常的食用也要准备充足,她尽力的承担了起了责任,她告诫自己,要心细周到,不能让老太太失望,更不能让一家人对她这个新的内当家有所看法。
所以她竭尽全力,费尽心思,力争把一切做的完美无缺。安排好厨房,出门来,只见九岁的静儿,七岁的灵儿,正在院子戏耍,打闹,她停住脚步抬头望着,心里只觉得阵阵惬意,看着一对女儿,不由得想起了女儿草草,每当想起草草,眼中就泛出泪花。心里梦想着,如果草草能跟着她,现在也成大姑娘了。可天不作美,难随心愿,爱女之心,只能深深的埋在心底。对草草的爱,全落在这一对女儿身上了,看起来风光无限,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玉芝,实际也有着许多烦恼,只是别人看不到她的心里而已。
前几年,为了教养张国良的两个儿子,淘了不少闲气。儿子不听话,也不配合,而张国良却说玉芝没有耐心,常常闹的不愉快。自从有了女儿,玉芝的心态才调整过来。后来两个儿子分别去县城念书,这才少了许多矛盾,家庭也和睦了。男主外,女主内,老太太把家里的内当家的权利,交给了她,也不再过问。
玉芝才真正的担起了女主人的担子,后来有了第二个女儿,玉芝对家庭更有了心劲,她使出浑身解数,把家里安排的妥妥当当,让张国良无后顾之忧。
当你顺风顺水的时候,老天爷就要和你作对一样,给你点不如意的事来,玉芝就是这样。当她怀下第三胎时,张国良在县城办事,碰见一个算卦的,挡住张国良就要给他算上一卦,张国良也一时兴起,就让算卦的算算,自己的老婆怀的是儿是女?命运如何?
算卦的问了怀胎的时间,假装算了一通。然后神秘的说道:“生男生女不能说穿,泄露天机必遭天谴。天地循环命运由天,财运家势随性相关。生男命贵必定是官,生女命贱祸水涟涟。希望客官,能有个当官的男儿继承家产。”
这些人算卦的,都善于观察人,更能揣摩人都的心理,看着张国良的穿戴,再加上重女轻女的观念严重,信口开河说了一番。谁料想这话却在张国良心中掀起了波澜。
真是: 忠言逆耳听信难,谗言一句心里钻。
难怪邪恶能上演,只因听者志不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