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朝酒痕叠旧渍,衣衫胜似百花开。“
“胭脂染酒唇,檀口吐兰芬。未饮心先醉,何须问醉醺。“
伙计执着的灯笼下,只见先前从平安小栈离开时还长衫飘飘,俨若翩鸿君子的方夫子此刻衣衫不整,面颊泛红,眼神迷离,身上带着古怪的浓香,口中大呼酒词。
旁边小厮搀扶,小厮身后正是脸色有些尴尬的黄文昭:“夫子酒醉执意要往静渊这边来,身为学子总不好忤逆师长,还请静渊,夫人见谅。”
“酒醉?没醉,没醉,壶中日月长,再斟三万场。”
方夫子长袖扬起,又是一声高呼。
引得外头经过的行人都忍不住探头过来。
“快,快扶夫子进来。”苏棠连忙唤,“关门,关门。”
……
“啪。”
小栈的门关上。
方夫子踉跄着去扶桌子,可醉眼朦胧的哪里又能看得见,直接往地上跌下去。
“啊~”
旁边的小厮都没反应过来。
小栈的伙计拎着灯笼,只来得及喊了声,眼睁睁的看着方夫子往地上摔。
眼看着方夫子就要摔到地上,卢大山一手揽过来,一拉一拽,方夫子就被扯上来,只是显然卢大山的力道太猛,方夫子直接撞到卢大山的身上,而后方夫子口中喉咙里“唔”了下,紧跟着“哗——”一声。
复杂的恶味瞬间飘荡。
苏棠闭上眼睛。
……
黄文昭离去的很快,有些像是避之唯恐不及。
小栈里面的恶臭被清理干净。
换了衣裳,又简单了清洗了些许的夫子因为吐了腹中污秽,呢喃了几声,沉沉的睡了去。
而经过那一番折腾,先前不管是半梦半醒还是迷迷糊糊的伙计们,也都清醒过来。
“夫子还能喝这么多酒?”
“看来喝醉酒了都一样,都臭。”
“可夫子身上还有香~”
“女人香。”
“嘿嘿……”
“……”
彼此意会个眼神,嘿嘿笑着回去屋子里。
夜色寂静,苏棠没有刻意去听也听到了,何况也不用她听。
大晚上,有香又有酒,还有那首诗词中的“胭脂”,还能是什么地方?
“夫子性情率真,想来讲课时也是极好的。”苏棠赞叹。
陆静渊瞧着她。
当真这样想?
苏棠郑重其事:“自然,夫子也是人,自当有七情六欲,唯有畅快才能随心所至,夫子身边没有妻妾,既去了烟花之地,自当乘兴而去乘兴而归。最要紧的是夫子对夫君极是看重,知道自己酒醉失态,就直奔着夫君而来,这是把夫君当成了自家人,夫君日后要对夫子更加敬重才是。”
苏棠转向李清田:“李姐姐,告诉他们,明日谁也不许提夫子窘态,今夜里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
李清田应声去了。
苏棠又对小夫君道:“既夫子把夫君视作自家人,那夫君就万不可要夫子知道今夜窘状,不然可是要叫夫子如何面对自己最看重的学生弟子?”
陆静渊看着苏棠,只觉得眼前这女子当真狡辩之才。
苏棠只当是小夫君被她说服了,笑弯着唇角,无比温和:“夫君,时候不早,明儿还要面见县令大人。”
陆静渊心下微沉,没再说什么。
两人回转,随着光色渐暗,苏棠弯着的嘴角也慢慢沉下来。
若是送方夫子来的是旁人,她刚才说的那番话还有几分真心,可既是黄同窗,她就不敢真的那么想了。
方夫子和县令不对付,黄同窗又是县令的晚辈。
最重要的是,小夫君和黄同窗在书堂院中也不太对付。
虽然没有证据,可用脚指头想都是阴谋。
可为什么?
贬低方夫子,让小夫君后悔?还是另有目的?
呵,不管怎么样,耍阴谋诡计的都该死!
忽的耳边上听着“叮咚”一声。
“奖励已兑换。”
苏棠愣了愣。
她那系统许久没反应,她都险些忘了。
不过,兑换成什么了?
兑换成银钱,她当时就收到了。
而现在——
不会真死个人?
嘶——
死,有,余,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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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鸟儿在枝头叽喳的叫着,浓郁的骨汤在屋檐下盘桓成团再缓缓的散开,忽的下面的低呼声惊的鸟儿翅膀一振,眨眼飞走。
“夫子走了?”苏棠惊讶。
李清田:“一个时辰前就走了。”
“说是县学还有要事。”卢大山道,“若不是我平日里起的早,差点儿就让他溜了。”
“夫子可有异样?”苏棠问。
卢大山回想:“没有,我也问了,夫子说往日里就习惯了早起,还说辛苦了咱们,我当然说是应当的了。”
“别的没说吧?”李清田问。
“没有,我怎么可能那么傻。”卢大山道。
“……”
苏棠默默松了口气,她刻意的没有早起就是怕碰到方夫子。
果然方夫子溜的贼快。
也果然昨儿晚上方夫子是被算计的。
若是方夫子真的把小夫君当成自己儿子,还怕尴尬?
“夫子昨夜喝了酒,还是要多一盏醒酒汤为好。”苏棠道。
“我送去。”卢大山道,看了眼陆静渊。
陆静渊抿唇:“我陪媳妇。”
苏棠眸光微转,唇角轻弯。
“媳妇”?
这么老土的字眼,怎么从小夫君口中说出来,就听着好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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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城县县令的宅子看似和其他寻常宅邸并无差别,可走进宅子才发现另有乾坤。
横栏雕花的布置,光滑可见颜面的地面,叫人进去就会忍不住的噤声,小心翼翼。
苏棠第二次来,很是淡然自若。
一旁俊逸之间仍可见几分秀丽的少年郎君也是一副安之若素之态,刘县令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只是越看越觉得这少年郎君眼熟。
“本官怎么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刘县令问。
陆静渊行礼:“在平安镇书堂院,大人见过学生。”
刘县令摇头,不,不止是在那里。
刘县令拧眉沉思,只觉得眼前这少年和他像是隔着一层纱。
陆静渊嘴角绷的越紧。
苏棠看到了,眸光一转,嫣然一笑:“妾身夫郎随方夫子读书,许是随了几分方夫子?”
是吗?
刘县令看着那少年郎君,眼中疑惑之色更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