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陕北全是黄土,又干又穷,他们居然还有大鱼大肉和青山绿水,这俩人吹得太夸张了。”
“接着念接着念!”
辛琇晶听得入神,催促薛成远继续。
“年三十的时候,有个叫贾梗的混混想来村里找对象,大家喊他棒梗,也是咱们首都人,我们看不过去,上去就给他一砖头敲晕了,不知道你认不认识他。”
“后来我们去医院看他,赔了钱,出院时还用麻袋把他套住,一顿暴揍后把钱抢回来了……”
“哈哈哈哈!”
薛成远笑得前仰后合。
妈的,这俩人真行。
关键是他们真干得出来这种事!
“这就是你的发小?”
辛琇晶听完薛成远念的内容,哭笑不得:“不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搞成这样?”
“为什么那个叫贾梗的混混会被砖头敲晕又挨打,你还笑得这么开心?”
薛成远强忍笑意,给辛琇晶解释大院里的恩怨纠葛。
“就这样,你当棒梗不是什么好人就行。”
说完薛成远又道:“刚笑的主要原因是,在四九城的时候,这俩家伙可是满城的找对象。”
“换句话说,他们才是真正四处流浪的人。”
“结果现在碰到恶人了,被狠揍一顿!”
“哈哈哈!”
继续念信时,薛成远看到最后一段专门写的消息:
“钟跃民要参军了。”
“什么?”
辛琇晶听到这个消息皱眉:“为什么他能参军?干部子弟去农村插队,肯定是因为家庭问题。”
“因为他遇到了他父亲以前的战友!”
薛成远折好信,随手拿起一张纸开始写回信。
不对,应该是写给一个人。
钟跃民这小子走的时候信才到,所以这信最后还是写给郑桐的。
写完后装进信封,准备寄出去。
“要不我们找个空闲再进城一趟?”
辛琇晶瞅着薛成远把信装好,“反正信写完还得让人送去,咱们不如自己跑一趟,顺便买些东西,我还能把我写给爹的信一块带下去。”
“行呀,等以后给孩子们放个假,我们也去城里转转。”
待薛成远吃完饭出门时,正好碰上二毛往外走。
“二毛,手好点了没?”
“好多啦,当时医生就处理妥当了,没啥大事。”
二毛笑着接话:“刚好这段时间闲着,跟我儿子一起跟你学点东西。”又摇头晃脑地说:“就是脑子笨了点,只会写自己的名字。”
“已经不错啦,往前数几年,连名字都不会写的!”
“是啊,我现在也算是在扫盲队伍里头了。”
还没聊几句,二毛又开口:“成远,不跟你多说了,我要准备明天要用的工具。”
“又是怎么了?”
“明儿就要春耕啦!”
二毛解释道:“我们这儿农历二月就开始春耕了,就是公历三月初的样子,现在差不多了,东西得提前准备好,明天屯子里的成年人都要去忙活。”
“我这活干不来,帮我媳妇把东西找出来,让她替我去,也算一个工分。”
这话提醒了薛成远,东北的春耕确实是快开始了。
之前老队长特意跟他提过这事,但他当时没太放在心上。
“行,二毛,你先忙,我去找老队长说点事儿。”
“好嘞!”
二毛应声进了屋。
这边薛成远来到大队长家门口,推门进去。
“成远,啥事?”
见薛成远来了,大队长赶忙放下手里的活儿。
“那个,大队长,这不是快到春耕时节了吗,我想去看看要不要也去地里帮忙。”
“整个屯子的人都去了,就你在这儿闲着算怎么回事?”
老队长笑着摇摇头:“我们王家屯靠山,地不多田不少,田都不够人种的,你去了也没地方种。”
“那我先去看看吧。”
“成远,你别想了,这事儿你就别掺和了。”
老队长突然想起什么,“对了,上次白家屯那件事有点眉目了。”
“怎么说?”
“白毛熊倒台了,他儿子也残了,下半辈子估计得靠拐杖了。”
老队长笑起来,“最逗的是,白家屯新上任的大队长叫白玉柱,我以前还认识这个人。”
“前几天有人来传话,问能不能跟咱们屯和解。”
“这里面肯定有事求咱们,不然他这个大队长哪能这么低头。”
“说得对!”
“白家屯那边问能不能请你过去也办个扫盲班。”
薛成远笑着回:“老队长,东北有句话说得好。”
“啥?”
“滚犊子!”
“哈哈哈!”
老队长笑得前仰后合:“对!就得这么想!”
“我们王家屯跟白家屯就算老死不相往来,以前的事就这样算了?以为我们是菩萨,说忘就能忘?”
“不去就不去,有本事就向上级申请派个知青过来!”
“派来的不一定管用,说不准是知青,也可能是流氓。”
“这话说得对。”
又聊了几句,薛成远告辞离开。
第二天清晨,辛琇晶照常进屋吃早饭,准备先去上课。
“该让他们练习写字了,认字的话好多简单的字都会说了。”
薛成远喝了口粥,“只会读不会写也不行,读写是分不开的。”
“咱们这儿哪有条件让他们写字?”
辛琇晶一脸无奈,“这山沟沟里怎么教写字?”
“近几天让孩子们继续在雪地练习写字,之后找个机会我们下山置办些东西,顺便带点纸和笔回来。”
“只买签字笔、笔记本和橡皮就好。”
“写完就擦掉重新写,这样能省不少钱。”
薛成远停顿了一下说道:“等会儿村里人去田里劳作,我跟着去看看。”
“正好大家都聚在一起,我去当面跟他们说。”
“前阵子帮忙的事已经很多了,这件事咱们确实帮不上忙,升米恩斗米仇的道理你懂的。”
“嗯,你去说吧,等会儿我上课的时候也会跟孩子们提起。”
两人商议好后,辛琇晶收拾碗筷时,薛成远便跟着老队长走向从未踏足过的另一片区域。
“你就在旁边看着就行,别太累,下午你还得教课呢。”
老队长一路叮嘱薛成远。
“知道了。”
薛成远苦笑着回应:“老队长,您就放心吧,我就是看看,不动手的。”
“老队长尽管放心!成远要是真下地干活,我们就用绳子把他捆起来送回村,保证完成任务!”
“没错,天大地大,教书为大,成远你千万得休息好。”
一群人说说笑笑,扛着锄头和铲子朝前走去。
绕过几个弯,来到一片类似盆地的地方,薛成远眼前顿时开阔起来。
“老队长,这里是不是种小麦的地方?”
“怎么可能!”
老队长指着面前的一片地说道:“你看旁边的山,能听到流水的声音吗?”
“这片地方是种水稻的。”
“往左走,绕到山另一边,那边才是种红薯、高粱和小麦的地方。”
长白山里居然种水稻?
薛成远还真听说过这事,不仅听说,还吃过。
叫什么来着?对!鸭江稻。
号称长白山中的贵族水稻,真假不知。
“那水源够吗?”
“绝对够,不但水充足,水里还有泥鳅、黄鳝、鱼,甚至还有蝲蛄。”
“蝲蛄是什么?”
老队长边比划边解释:“两只大钳子,许多小钳子,身体是黑色的……”
“这不是小龙虾吗?”
“啥小龙虾?我们这儿叫蝲蛄。”
老队长又比划了一次,薛成远终于反应过来——这就是东北小龙虾的学名啊。
这种东西在后世极其罕见,对生存环境的要求极为严苛,稍有污染就会导致其死亡。
后来因为化肥污染,蝲蛄几乎灭绝,数量越来越少。
好吧,秋收时抓些泥鳅、黄鳝和蝲蛄回去,这些东西可美味得很。
众人开始耕作整理土地,薛成远只能站在一旁观看,想要动手却没人允许。
看了一会儿,他觉得无事可做,打算先行返回。
“老队长,那我先回去了。”
“回吧,路上小心。”
“哦,走之前还有件事要告诉你。”
薛成远将事情放下,老队长注视着他问道:“有什么事直说就行。”
“咱们学了一个多月,村里的简单字基本都认得,连二毛都能在雪地上写出自己的名字。”
“但在雪地里写字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天气热了,雪融化了怎么办?”
“所以我想明天和辛琇晶一起去县城买些笔记本和笔回来。”
老队长点头同意:“你先回去吧,等会儿我跟村里人聊聊,问问谁需要买笔和本子的,需要多少份我帮你统计好。”
“顺便把钱也给你,这么多孩子,可不能让你自己掏腰包。”
“行,老队长您安排,我先回村子了。”
刚走出没多远,忽然听见头顶传来一声高亢的鸣叫。
听见这动静,正在忙碌的人抬起头,嘴角扬起笑意后又埋首继续工作。
“战斗机又来了。”他们低声说道。
屯里的人给薛成远那只海东青取了个绰号叫“战斗机”。
旁边有人好奇地问:“这么多天没见它,跑去哪儿玩了?”
薛成远轻轻抚摸着海东青柔顺的羽毛,半开玩笑地说:“这春天来了,莫不是去勾搭哪家姑娘了吧?”海东青晃晃脑袋,高昂起胸膛,仿佛在说:“那当然!”
就在薛成远准备再调侃几句时,头顶再次传来振翅声,一只稍小的海东青远远飞落,歪着头打量着他。
看着这一幕,薛成远惊讶地拍拍海东青的脑袋:“你小子真行啊!才入春就这么能耐,拐回一只!”他又转身从袖中弹出一股清水,顺着海东青张开的喙缓缓流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