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问过钟许许本人的想法。
他甚至觉得,在这种时候,他若是能从袖子里摸出几根特制的“逗猫棒”,或许更能派上用场。
至于身边的林小花,还有她那位看起来一板一眼的大师兄,正全神贯注地对着那块莹莹发光的玉牌,叽里咕噜地说着什么。
钟许许侧耳听着,很想知道究竟是什么天大的事情,能让他们对着一块玉牌交流这么久。
“钟道友,你再坚持一下——秦师兄正在翻书,很快就好!”
林小花百忙之中转过头,冲他喊了一声。
她的意思是,让他继续安抚那只格外黏人的大家伙,努力刷高对方的好感度。
钟许许面无表情,伸出手,在那狸兽毛茸茸、触感极佳的下巴上不轻不重地挠了两下。
狸兽舒服地眯起了琉璃般的眼睛,喉咙里发出了更响亮、更满足的咕噜声,像一台运转良好的风箱。
另一边,玉牌的光影里,秦正正手忙脚乱地翻着一本厚得像砖头一样的古籍,泛黄的书页哗啦作响。
“有臣国……有臣国……特有神兽,对了,我找着了!”
他像是终于挖到了宝藏,指着书页上一副古朴的图画与旁边的蝌蚪文,兴奋地对着玉牌说道。
“这家伙性格比较粘人,尤其是遇到了比较合得来的……”
“跟它沟通的话,我觉得应该撸撸毛,然后跟它说——”
秦正正似乎嫌那本古籍不够用,又从旁边抽出一本明显薄了许多的小册子,陈旧的封皮上赫然写着《通用兽语》四个大字。
他指着其中一段弯弯扭扭、如同鬼画符般的文字,对慕容云飞信心满满地说:“按照这个读应该就没问题了!”
慕容云飞和林小花立刻凑近玉牌,几乎要把脸贴到那片模糊的光影上,试图看清那传说中的兽语。
秦正正看着他们两人费劲巴拉的样子,有些奇怪。
“怎么啦?看不清楚……哦哦不是,让我转个镜头,这字是反的!”
他手忙脚乱地调整了一下玉牌的角度,试图将书本上的文字正对着影像。
“这样就行了吧?”
行个头!
这鬼画符一样的字,不管是正向看还是镜像看,看起来都像是一群扭曲的小人在疯狂跳舞。
现在转了个方向,不过是换了个姿势继续群魔乱舞罢了!
“秦师弟,我并未学过兽语。”
慕容云飞的声音依旧平静,带着一丝无奈的坦诚。
“平时我只读关于剑宗和气宗的古籍,对兽语不曾涉猎。”
林小花觉得大师兄的解释非常合理,简直无懈可击。
可是——
她不由自主地将目光投向玉牌里那个忙得满头大汗的秦正正。
师兄啊,这兽语学习,难道也是咱们缥缈仙宗外联处人员的必修课嘛?外交工作已经卷到这种程度了吗?
“啊——”
秦正正像是突然被点醒了,猛地一拍自己的脑门。
“这样吧,那你把声音放大,然后我说一句,你们跟着我说一句,这样就能让那个贪玩的小家伙注意到我们了!”
很好,秦师兄的“外语”速成课堂,就在这荒山野岭,正式开课了。
玉牌里,秦正正清了清嗓子,开始念出第一个古怪拗口的音节。
山洞外,林小花和慕容云飞屏息凝神,竖起耳朵,努力模仿着那完全陌生的发音。
“不对大师兄,你的舌头发音要往后缩一点点……”
“这里不应该停顿,气息要连贯,要直接往后说完……”
秦正正的声音透过玉牌传来,带着几分老师般的认真与执着。
一连重复了七八遍之后,饶是耐心如慕容云飞,光洁的额角也渗出了细微的汗珠。
林小花更是直接扶住了额头,对着玉牌哀嚎:“师兄拜托……谁刚学就能一口气说完这么多啊,这比背剑诀难多了!”
“还有小花师妹,你的声音拖太长了,那个尾音的节拍拖太长,意思就完全变了……”秦正正继续不厌其烦地指点。
“那节拍拖太长是什么意思?”林小花下意识地歪着头问,纯粹是好奇心作祟。
“意思是,‘你来打我呀’。”秦正正随口答道。
话音刚落。
周围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
一阵阴冷的狂风毫无征兆地从山谷深处席卷而来,吹得三人衣袂猎猎作响,碎石沙尘迷了眼。
只见山顶上空,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黑影,如同一片浓重得化不开的乌云,遮天蔽日,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恐怖压迫感。
“是魔气!”慕容云飞脸色骤变,反应快得惊人,手中已瞬间召唤出长剑,“铮”的一声清鸣,剑身嗡鸣不止,森然剑气直指天空。
“魔气附在了它的身上!”
钟许许几乎同时反应过来,目光锐利如刀,猛地射向身旁。
原本还在撒娇打滚、享受抚摸的巨大白色狸兽,此刻猛地站起了身。
它那双澄澈如琉璃的眼眸中,不知何时染上了一层不祥的、粘稠的猩红。
周身原本柔和温暖的气息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狂躁、混乱且充满攻击性的波动。
它显然也感受到了那股从天而降的、充满恶意的力量。
下一刻,狸兽猛地张开了嘴。
一股混合着妖力与浓郁魔气的能量波动,如同离弦之箭,带着毁灭性的气息,猛地向着洞口的三人轰然袭来!
那混合着妖力与魔气的能量冲击,来得又快又猛,带着一股蛮横的不容抗拒的力量,仿佛要将洞口的一切都碾碎。
腥风扑面,碎石激射。
“小心!”
慕容云飞反应快如闪电,几乎在狸兽张嘴的瞬间,他已横跨一步,将林小花完全挡在了身后。长剑“铮”然出鞘,清越的剑鸣被狂暴的能量流瞬间压制,但他握剑的手稳如磐石。一道凝实的淡金色剑气屏障在他身前迅速展开,如同风雨飘摇中的一面坚盾。
“轰——!”
能量冲击狠狠撞在剑气屏障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屏障剧烈晃动,表面泛起水波般的涟漪,颜色也黯淡了几分。
慕容云飞闷哼一声,脚下向后滑出半尺,在地上犁出两道浅浅的沟壑。他体内的灵力急速消耗,脸色微白,但眼神依旧锐利,死死盯着那双变得猩红狂暴的狸兽眼眸。
林小花躲在慕容云飞宽阔的脊背后面,心脏怦怦狂跳,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刚才那一瞬间的威压,让她浑身发冷,手脚冰凉。
这就是被魔气侵蚀后的力量吗?太可怕了!她下意识地攥紧了慕容云飞的衣角,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钟许许的位置稍侧,并未在冲击的正面。他没有像慕容云飞那样硬扛,而是在能量袭来的前一刻,身形如同鬼魅般向旁边滑开数尺,同时指尖快速掐了几个印诀,一层淡青色的光晕在他身周一闪而逝,将逸散过来的余波挡开。
他的动作流畅自然,快得几乎让人看不清,只觉得他似乎是恰好躲开了而已。
他没有立刻加入战团,而是微微眯起了眼睛,目光锐利地扫过狂躁不安的狸兽,随即猛地抬头,望向天空。
那股魔气……不对劲。
寻常妖物死后残留的怨气,或是地脉滋生的阴煞之气,都不会如此……精纯,且带着一种明确的指向性。这更像是有源头在操控。
“大师兄!你看天上!”林小花也顺着钟许许的目光抬头,声音带着惊恐。
只见山洞上方的天空,不知何时被一片巨大的阴影笼罩。那阴影缓缓盘旋,轮廓逐渐清晰——竟是一只体型庞大得惊人的飞鸟!
那鸟儿的羽毛本应是流光溢彩,如同彩虹凝结而成,即便此刻被一层不祥的黑雾缠绕,依旧能看出其原本的华美。然而,它那双本该灵动的眼眸,此刻却燃烧着与狸兽如出一辙的猩红火焰,充满了暴戾与毁灭的欲望。
更让人心惊的是,在那鸟儿靠近翅根的背部,有一处狰狞的伤口,边缘皮肉外翻,隐隐可见森白的骨茬,伤口周围的羽毛已经完全被染成了焦黑色,丝丝缕缕的黑气正从那里不断逸散出来,如同跗骨之蛆,向下方的狸兽蔓延、渗透。
那伤口……看起来像是被某种利器贯穿所致,形状有些眼熟,似乎……
“是剑伤!”慕容云飞也看清了,声音陡然转厉,“好强的魔气!它在通过伤口控制这只狸兽!”
原来如此。这只倒霉的狸兽,成了这只受伤魔化神鸟的傀儡。难怪性情大变,突然攻击他们。
钟许许眉头紧锁。有臣国以雀为神,供奉神鸟。这只鸟……莫非就是传说中的护国神鸟之一?居然受了如此重的伤,还被魔气侵蚀控制了。是谁下的手?用的还是剑……
他脑中念头飞转,手上动作却不慢。眼看那狸兽在空中魔鸟的无声嘶鸣下,再次积蓄力量,准备发动第二轮攻击,钟许许身形一晃,已然出现在慕容云飞侧前方。
“大师兄,光挡是没用的!”他语速极快,“这畜生被控住了心神,不知疼痛,只会不死不休。得想办法先解决天上的那个麻烦源头!”
慕容云飞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但他一人要同时应对发狂的狸兽和天上的魔鸟,实在分身乏术。他看了一眼钟许许,对方虽然只是个药修,但刚才躲闪的身法却相当不俗,此刻眼神也异常冷静。
“我来牵制它,你——”慕容云飞刚想说让钟许许找机会攻击天上的魔鸟。
“我可没那本事。”钟许许立刻打断,一副“你太看得起我了”的表情,“我就会点三脚猫的防御和跑路功夫。攻击?那是你们剑修的事。”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巧的瓷瓶,倒出几粒黑乎乎的药丸,不由分说塞给慕容云飞:“凝神丹,固本培元,关键时刻能让你多撑一会儿。省着点用,很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