莺莺想了想,掰着手指头数。
“后日啊……小主,中秋筵宴上会有舞乐,还有月饼呢!”
曲子濯嗤笑一声,语气里满是不屑。
“舞乐有什么稀罕的,至于月饼……”
想到自己从前在家中时,每到中秋都能吃到各种口味的月饼,顿觉口中的津液分泌都旺盛了起来。
莺莺看着她一脸馋相,忍不住捂嘴笑。
“小主这样,倒像是馋嘴的猫儿。”
曲子濯白了她一眼,却也不恼。
“你懂什么,这宫里的日子无趣得很,也就吃食上能有点盼头。”
莺莺眼珠一转,神秘兮兮地凑过来。
“小主,奴婢听说这宫里还有御膳房的小厨房,专门做给位分高的娘娘们吃的,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她眼睛一亮,随即又故作矜持地摆摆手。
“位分高了自然什么都好,只是咱们……”
想到自己才入宫,又只是个八子,顿时泄了气。
“算了,不提也罢。”
莺莺连忙安慰道。
“小主,奴婢听闻宫中每逢佳节都会有些赏赐下来的吃食,说不定中秋也会有呢。”
她又振作起来。
“但愿如此吧,不然这宫里的中秋可就太无趣了。”
又想到什么,神色有些黯然。
“也不知道母亲如今在皋兰郡过得如何……”
莺莺见她情绪低落,便不再多言,只是默默地给她捏脚。
过了半晌,曲子濯回过神来,甩了甩头。
“罢了,不说这些了。”
看向莺莺。
“对了,明日不是要去御花园逛逛吗?可别忘了。”
莺莺忙不迭地应声。
“小主放心,奴婢记着呢。”
她满意地点点头,又吩咐道。
“明早记得把那只雀金裘拿来,这秋老虎虽过了,晌午还是热,明儿个兴许能用得上。”
莺莺一一记下。
“小主还有什么吩咐?”
她想了想,没什么要说的,便打了个哈欠。
“没了,你下去吧,有事本小主再叫你。”
莺莺收拾好铜盆和脚凳,退了出去。
她在榻上翻来覆去半晌,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梦里又回到了小时候在皋兰郡的日子,母亲温柔的笑脸、兄长们的刁难……一一在眼前闪过。
迷迷糊糊间,突然感觉脸上痒痒的,伸手一摸,却是几根羽毛。
睁眼一看,一只五彩斑斓的鹦鹉正站在榻边,用喙去啄她的手。
她吓了一跳,猛地坐起来,将那鹦鹉吓得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哪来的扁毛畜生!”
心中一阵后怕,若不是自己反应快,这鹦鹉怕是要啄花她的脸。
鹦鹉扑棱着翅膀,在屋子里飞来飞去,嘴里还不停地叫着。
“小主小心!小心!”
她听着这鹦鹉学舌般的话语,心里的火气更大了。
“小心个屁!”
随手抓起一个锦枕朝那鹦鹉砸去。
“再叫把你毛都拔了!”
鹦鹉被砸得一个趔趄,险些栽倒在地。
它稳住身形,不再叫唤,只是歪着头看着她,似乎在思考这个人类为何如此凶悍。
看着那鹦鹉的样子,她愈发恼怒。
“看什么看!”
又抓起一个锦枕朝鹦鹉扔去。
“再不走就把你炖了!”
鹦鹉扑棱着翅膀,飞出屋子,嘴里还念叨着。
“真凶啊,真凶啊……”
她被这鹦鹉气得心肝儿疼,扶着额头直喘粗气。
“真真是烦死了!等会儿定要把那畜生抓住,拔了它的毛!”
莺莺听到动静,连忙跑了进来。
“小主,怎么了?”
曲子濯将刚才的事添油加醋地一说,莺莺也是义愤填膺。
“岂有此理!竟敢跑到小主屋里来撒野,等奴婢抓到它,定要好好教训一番!”
她咬牙切齿地吩咐道。
“你赶紧去寻些吃食来,笼子里放点小米,再搁上块肉,本小主倒要看看,这扁毛畜生能嘴硬到何时!”
莺莺赶忙去准备,她则坐在榻上生闷气。
过了一会儿,莺莺捧着一个大鸟笼回来,里面装着一只羽毛鲜艳的鹦鹉,后面却紧跟着住在东侧殿的裴嫔身边的宫人。
看到鸟笼里的鹦鹉正是方才那只,她气不打一处来,正要发作,却见裴嫔的宫人走了进来,强压下怒火,冷冷地看着那宫人。
那宫人朝着她福了福,恭声说道。
“奴婢见过八子,我家主子听说了方才的事,特地让奴婢来致歉,扰了八子休息,还望八子恕罪。”
她心头的怒火消散了些许,斜睨着那个宫人,阴阳怪气。
“裴嫔娘娘真是好大的威风,自己的鹦鹉惊扰了本小主,竟只是让奴才来致歉?”
宫人面不改色,仍是恭恭敬敬。
“八子小主息怒,我家主子也是刚刚知晓这鹦鹉闯了祸,若小主有什么要求,只管提出来便是,我家主子定当尽力满足。”
她怒气渐消,斜眼看着那宫人。
“你们主子倒是会说话,只是这扁毛畜生惊扰了本小主,总得给个说法吧?”
手指轻轻敲着榻沿,一下又一下,在寂静的屋内显得格外清晰。
那宫人低头沉吟了片刻,又抬起头,笑容不变。
“八子小主,我家主子说了,若小主不嫌弃,这鹦鹉就送给小主了。”
看着那笼中扑棱翅膀的鹦鹉,她心里有些嫌弃,嘴上却道。
“既然裴嫔姐姐这么有诚意,本小主也不好再追究了,你回去告诉裴嫔姐姐,就说本小主心领了。”
宫人松了口气,又福了福身。
“那奴婢便先告退了,小主好生歇息。”说罢,便退了出去。
她看着那宫人离去的背影,心里暗骂。
“呸,什么东西!”
又看向那鸟笼,冷哼一声。
“什么破玩意儿,也配让本小主稀罕?”
抬脚就要把鸟笼踢到一边。
莺莺连忙拦住她。
“小主息怒,这鹦鹉好歹也是裴嫔娘娘送的,若是就这么扔了,恐裴嫔娘娘面上不好看。”
她气呼呼地收回脚。
“哼,本小主还怕了她不成?”
眼珠一转,又有了主意。
“你把它拿到院子里去,拔光它的毛,看它还怎么嚣张!”
莺莺一脸为难。
“小主,这……这怕是不妥吧。”
瞧了瞧她的脸色,试探着劝道。
“裴嫔娘娘毕竟位分高,又住在东侧殿,若是因此结怨,怕是……”
她心头冒起无名火,冷哼一声。
“怕什么!本小主还怕了她不成?不过是个宗正庶女,也敢在本小主面前放肆!”
莺莺见劝不动她,只好退到一边,小声嘀咕。
“小主,奴婢只是担心您,这宫里不比家里,凡事还是小心为上。”
她听到莺莺的话,心头那股火稍稍降了些,却还是嘴硬。
“哼,本小主知道分寸,只是这口气实在难咽!”
用手指着那鸟笼。
“把它拿出去,别在这里碍本小主的眼!”
莺莺不敢再多言,上前捧起鸟笼,走到门口时又停下脚步。
“小主,那奴婢就把它扔出去了?”
她没好气地催促。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扔出去!”
看着莺莺捧着鸟笼走出去,心中的怒气消散了些,却又有些担心。
“这裴嫔可不是个好相与的,日后怕是要被她记恨上了……”
莺莺将鸟笼扔在院子的角落里,又回来复命。
“小主,奴婢已经把它扔出去了,您看……”
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她的脸色,生怕她再突发奇想。
她余怒未消,脸色依旧不太好看。
“行了,这事就这么算了,日后你再见到那裴嫔的宫人,都给我提防着点,别被她们欺负了去!”
莺莺连忙应声。
“是,小主,奴婢都记下了。”
见她情绪稍缓,又试探着说道。
“小主,您不是想去御花园逛逛吗?奴婢陪您去散散心吧。”
曲子濯想到方才的事,又有些心烦。
“罢了,今日没心情,改日再去吧。”
她在榻上躺下,用手帕捂着头。
“你且先退下吧,本小主想歇会儿。”
莺莺也不敢多言,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顺手把门关上。
她独个儿在榻上躺了会儿,心思却总是飘到那只鹦鹉上,不免又有些气闷。
“那裴嫔也真是的,好好的鹦鹉不看着,让它跑到我这儿来闹腾!”
心中总是浮现出裴嫔那张明艳动人的脸,还有她住着的华美的东侧殿。
“凭什么……凭什么她就能有那样好的命?”
她曲子濯虽不是名门大族出身,却正儿八经也是从二品一州大员嫡女。
想到自己虽也是官宦之女,却因母亲出身低微,在家中便总被那几个兄长瞧不起。
如今入宫了,却又因出身不高,只是个八子,心中更觉不平。
想着想着,便觉委屈,眼角不禁湿润起来。
可这宫里最不缺的就是眼泪,一滴滴落进榻前的青砖缝里,无声无息。
她用帕子抹了把脸,哑着嗓子。
“本小主就这么命苦么……”
门外似乎有细微的脚步声,她收了泪,竖起耳朵仔细听了听,却没再听到什么,心中疑惑。
夜幕降临,晚霞染红了西边的天空,暮色渐浓,院子里传来不知名的虫鸣声。
她斜倚在榻上,怔怔地看着窗外出神,莺莺在一边给她捏肩捶背。
莺莺见她情绪低落,也不敢多言,只是默默地陪着她。
忽然想到什么,她冷笑一声。
“呵,裴嫔……裴韫欢,名字倒是好听。”
坐起身来,眼神中带着几分狠厉。
“不过……这后宫可不是只靠美貌就能立足的地方!”
莺莺吓了一跳,赶忙劝道。
“小主,您别生气,气坏了身子可不好。”
心中有些担忧,小主这脾气,在宫里怕是会吃亏。
她冷哼一声,不以为然。
“怕什么,本小主在这宫里也不是好欺负的!”
她脾气火爆,想到什么便要做什么,根本不受拘束。
莺莺心下一横,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小主!奴婢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见莺莺突然跪下,她眉头一皱。
“你这是做什么?有什么话便直说,本小主还能吃了你不成?”
莺莺咬了咬牙,抬起头来,目光中满是担忧。
“小主,奴婢知道您心中有气,可您如今在宫里,行事一定要谨慎啊!”
她心中有些不耐烦。
“行了行了,本小主知道了,你起来吧!”
她也知道莺莺是为自己好,可心中那股气实在是憋得难受。
莺莺见小主总算听进去了一些,心下稍安,站起身来走到她身后,继续给她捶背。
曲子濯闭上眼睛,感受着莺莺的力度,烦躁的心情渐渐平复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