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血染其实是有私心的。
他的确不希望戴曦烨离开红袖招前去千里之外的王宫,一来红袖招的发展离不开她,二来她一离开,抓妖局的势力必定深入首府,对藏北局势不利。
三来,戴曦烨乃是正道数一数二的高手,留在自己身边,也是一种策略。
正所谓高手傍身妥妥安心,萧血染已经足够了,可魔道不够。
这样想的,还有在凝华院收拾东西的戴曦烨。
苏叆叇跟叔衡一脸阴沉,小稔则是强忍心中的喜悦,忙前忙后的帮她收拾行李。林寒虽然跟着上司走遍不少名利场,如今的修罗场顶着两位大妖的愤怒,他有些吃不消。
林寒想过把戴曦烨带走有多困难,想过得过多少道刀山火海,但没成想直接折在几位的眼刀下了。
戴曦烨感到身后有两道可怜兮兮的眼神,转过身去对上他的强颜欢笑,朝他摆了摆手,“你先去吧,回头我跟小稔上山。”
林寒得了这句话,别提有多开心了,比萧血染给他多发一半儿奖金都乐的真实,他连忙提起几个行李箱,点头哈腰的说:“多谢殿下体恤,那属下就先行一步……”
说罢,头也不回的跑出院子了。看着林寒跑远的背影,叔衡不悦的哼了一声。
戴曦烨侧目过去,“怎么了,这么大火气?”
“大小姐遇袭本就是属下之错,如今又让大小姐身处险境,更是大错,”叔衡愤愤道,“属下只需您一声令下,定当舍命也要带大小姐离开此地!”
戴曦烨闻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走到他跟前,伸手捏了捏他的脸,叔衡的脸没有肉,柴巴巴的,不如苏叆叇的脸,像一坨白嫩嫩的小蛋糕。
“我有说不开心吗。”戴曦烨笑着说,“我要是不跟他走,把我调到首府去,你还能跟着我吗。”
“大小姐去哪里,属下就跟到哪里!”
苏叆叇在一旁看着,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脸蛋,脸上阴郁不散,“姐姐,能不能带上我?”
不等戴曦烨回答,叔衡直接瞪了回去,“要不是因为你非去喂什么破鱼,大小姐会受这种气吗?”
“行了,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可说的了。”戴曦烨道,看了眼屋内进进出出的小稔,朝苏叆叇说:“进去帮帮她吧。”
苏叆叇本不情愿,但看见戴曦烨跟叔衡脸上写满了有事商议的表情,只能失落的应下,嘀咕了一句“又孤立我”扬长而去。
戴曦烨轻笑一声,看着他气呼呼的背影,眼神的笑意慢慢减淡。
“大小姐。”叔衡轻唤一声,勾起了戴曦烨的注意。“明明知道前面是悬崖,虽然属下知道您有全身而退的能力,可这次,为什么偏偏要跳下去?”
戴曦烨看向远处的山间,白云蓝天依旧,眼底神色平淡。她叹了口气,道:“我们回不去了。”
这句话的分量太沉,沉到足以一锤定音。叔衡深谙她的性格,以她的远见,恐怕是早已对如今的局势作出了最佳的安排。
戴曦烨的目光沉沉,低下头去,闪过一丝悲伤,“无论是长安,还是泉城,万里之遥。”
“叔衡。”戴曦烨抬头,看向叔衡,眼神正定,“我们也逃不过这场波谲云诡的泥潭,三年已经足够让我认清现实了。”
“我选择过逃避,本以为这是上天的眷顾,可惜命运从来没有给过我选择。”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当这破局之人。”戴曦烨说,脸上从容,写满坚定,“破正魔之局,破人心之局,破天下之局!”
“或许我今天是一枚棋子,那么我明天就能变成定夺棋手的死神。”
“有句话说得好,地狱不空,誓不成佛。”戴曦烨顿了顿,续言道:“我成不了佛,但我可以为了成为一个人,尽己所能的清空属于自己的地狱。”
叔衡看着戴曦烨,更多触动之下是难过。他理解她,这是关于她的全部。如果依靠别人来苟延残喘的活着,那么戴曦烨宁愿选择死。
叔衡从来不管对与错,他一心只认定戴曦烨的全部。只要大小姐决定了干什么,那么他就陪上一切的去面对。
其实也不怪苏叆叇骂他是戴曦烨的脑残粉。
良久的沉默后,叔衡唇角似乎有些波动,只见他后退一步,竟向戴曦烨行了一个标准的古礼。
“大小姐远见超众,属下深感欣慰。”叔衡道,“只是一事不明,恐怕会对您不利。”
戴曦烨一挑眉,“何事?”
“云山一行已成定局,可萧血染并非爱管闲事之人,更是对王宫内务置若罔闻,如今又是顶着得罪高家的名头行事,属下是觉得,他恐怕对大小姐另有谋算。”
叔衡近来愈发聪明了,之前戴曦烨还以为是苏叆叇衬托的功劳,没成想是真的进化了,她略带满意的点点头,松了口气,道:“他让那个白头发老登欺负成什么样了,身边能使唤的就个张步瀛,不然也不能收了郭进廷当徒弟。不围几个有能耐的,他云山早跟着老登姓沈了。”
“不过你也不用担心,他敢用我,就要担得起因果。进入泥潭的第一步,靠云山先混清楚这红袖招的人,后面去首府定是无法避免……就算在魔道里头混,也得有个底气。”
戴曦烨垂眸,沉思片刻,像是想起了什么,轻笑一声,道:“不过萧执那种人,可没你想的那么正人君子。”
……
郭进廷一大早就候在行宫门口,现在已经等到日上三竿,总算是盼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某囚徒背着三五个包裹,腰间别着两把剑,正是叔衡前些日子为了对付苏千绝打造的“绝世武器”。他听苏叆叇说云山上妖魔鬼怪众多,虽然他相信大小姐的实力,但出门在外,不能丢了面子不是。
但叔衡千算万算没算到一点,那就是苏叆叇口中的妖魔鬼怪,乃是全书第一骚,张步瀛。
郭进廷看着跟逃难似的好闺蜜,嘴角一抽,连忙迎过去接过她背上的包裹,又瞅了瞅身后空无一人,有些疑惑的问道:“你的动物团呢?咋一个都没跟来?”
戴曦烨一路上山,累的半死,满肚子怨气没处发泄,满面愁怨的喘着气,骂骂咧咧的开口道:“我特么的是上来当孙子来了,不是当皇帝!”
“还动物团呢,吗的,连蚊子都懒得跟我。”
好闺蜜何曾如此狼狈过,两人重逢的喜悦似乎没在囚徒脸上体现分毫,郭进廷强忍心中欢喜,故作遗憾的安慰道:“没关系,动物们不来,这不是有哥们儿在,放心,放心。”
这算是唯一的慰藉了。戴曦烨这么想。她抬头看了看眼前的景象,云山行宫给她的感觉,和山下的红袖招截然不同。
红袖招行宫富丽堂皇,隐隐约约透露着一种压迫感;而眼前的云山行宫,则是一副清心寡欲,世外桃源之相。
是了,毕竟萧血染永远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儿,也难怪。
见戴曦烨顶着屋檐院落发呆,郭进廷连忙招呼她往里头走,边走边兴奋的给她介绍。
“云山行宫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也就我跟师父,林寒哥,还有张输一块住,其他侍卫侍女们在另一侧山头住,不过人不多,你住着肯定舒心。”
听他这么一说,戴曦烨警惕的环顾四周,“你师父不会给我安排到侍女所住去吧?”
“想啥呢,肯定不会呀。”郭进廷笑了笑,道:“我跟张输在东偏院住,林寒哥山下有自己的小院,也不常在行宫里。师父住主院,你应该会安排到西偏院吧。”
戴曦烨略有感慨:“没想到我戴某人此生,也落得住偏房的下场。”
“此言差矣,戴大人。”郭进廷摆了摆手,道,“西偏院虽然叫偏的,但就在主院隔壁,就隔了一个墙,而且采光好,向阳。”
戴曦烨抬头瞥了眼头顶上的大太阳:“一堵墙啊,那完了。”
郭进廷一时语塞,好像的确是这样,但他还是硬着头皮夸赞道:“总之非常好,唯一不好的就是离我们东偏院有点远,居然修到了神池外头去,说是个新院子也不为过……”
戴曦烨眼神一亮:“咱俩换换行不?”
郭进廷不屑:“你愿意和张输住一块?不怕他给你开演唱会了?”
“当然是你俩一块换啊,”戴曦烨眨眨眼睛,“啊,主要不是因为采光好,是因为姐就喜欢安静的地方。”
郭进廷摸了摸下巴,仔细想想,道:“师父应该不会同意吧。”
“为什么?”
“因为他也怕张输给他开演唱会,还是二十四小时的。”
戴曦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