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里向来是家丁配丫鬟,护卫配丫鬟。
说话的丫鬟,自己就嫁了个账房先生。
呸!
小丫鬟撇嘴。
“谁要那个言辞伶俐的?整天嬉皮笑脸的,一看就不正经。”
跟在后面的张博,脚下一滑,差点摔个狗吃屎。
他天生爱笑,招谁惹谁了?
谷管家匆匆走来,议论声戛然而止。
他径直走到洛天宵跟前,和颜悦色道。
“洛护卫,今日有劳你们二位了。”
“您吩咐。”洛天宵抱拳。
张博见谷管家,对洛天宵这般客气,与有荣焉地挺起胸膛。
殊不知这些天,洛天宵的贴身衣物。
都是谷管家亲自打理。
这位可是未来姑爷,哪能让那些眼含期待的丫鬟近身?
“今日原该老夫人,去庄子上查账,偏巧遇上老友寿宴。
就请大小姐代劳,需要两位护卫随行。”
张博拍着胸脯,道:“包在我们身上!”
谷管家捋须而笑。
“正好出去散散心。
庄子上风光好,洛护卫可要仔细瞧瞧。”
洛天宵听出弦外之音。
平阳侯府百年基业,田产商铺遍布京城.
老夫人早想交权。
这趟明为护卫,实则是让他,提前熟悉产业,也是让朱嫣儿露个脸。
张博嬉皮笑脸。
“谷管家偏心,怎么光让洛大哥看景?我就不能看了?”
“能看能看,张护卫爱怎么看都成。”
谷管家心道。
你能看出个什么门道。
府门外停着两辆青帷马车。
前头那辆锦绣华盖,帘幕低垂。
张博刚要探头。
洛天宵拎着他的后领,直接拽上了后面那辆朴素的马车上。
前头马车里。
翠柳悄悄放下帘子。
翠屏神秘兮兮的,掏出一张红纸。
“小姐,这是老夫人让人,合的你俩八字。”
大小姐命里缺金,正该配洛护卫这样金命旺的,这叫命理相合。”
噗嗤!
翠柳掩唇笑了:“真要这么灵验,世上哪来那么多怨偶?”
后头马车上。
张博半个身子探出车窗,惊得沿街小贩慌忙收摊!
行至洛天宵旧居的街巷时。
突然有人高喊。
“快看!平阳侯府的车驾!就是洛天宵那小子当差的那家哩!”
这嗓门大的,连朱嫣儿都听得一清二楚。
又有人起哄:“刘巧儿,还不快叫你天洛哥哥!”
翠屏挑起车帘。
朱嫣儿朝外望去,秀眉一挑。
豆腐摊前,站着个水灵灵的姑娘。
虽不算绝色,但肤如凝脂,一双杏眼正痴痴望着这边。
翠屏慌忙放下帘子。
翠柳嗤笑道;
“洛护卫倒是会招蜂引蝶。
府里丫鬟们天天眼巴巴的,外头还有人惦记!”
朱嫣儿漫不经心的,勾了勾唇角。
“都说红颜祸水,我看蓝颜也不遑多让。
这姑娘想必是青梅竹马,家世倒是真真切切的清贫。”
洛天宵耳力极佳,早听见外头动静。
马车行得慢,张博刚要探头。
洛天宵一把按住他的脑袋:“看什么看!”
“洛大哥,你在外头真有相好?”
“胡扯!就是街坊邻居,她爹娘见了我跟见瘟神似的。”
洛天宵冤枉得很。
他穿越来时原身,已是孤身一人。
记忆里跟那刘巧儿,压根没什么交集。
张博搓着手凑近洛天宵,咧嘴笑道。
“那丫头水灵的,像嫩豆腐似的,洛大哥若没意思,不如说给我当媳妇?”
“眼力不错。”洛天宵抱臂斜倚车辕。
“街坊都唤她豆腐西施,家里有祖传手艺。”
顿了顿又补一句。
“就是脾气爆,最爱拿豆腐拍登徒子。”
哦!
张博听得心头更热,赶着给洛天宵,递过牛皮水囊。
马车行过一炷香工夫。
两辆青帷马车驶入侯府职田。
放眼望去。
绿浪翻滚的田垄间,缀着劳作的人影,远处山林,如碧玉屏风。
车驾刚停稳。
一个精瘦汉子,便小跑着迎上来。
待瞧见打头下来的,是个陌生姑娘,顿时愣在原地。
“这位是...”
孙六搓着手,偷瞄翠柳身后。
“老夫人身子不爽利,大小姐代她巡查。”
翠柳指尖捻着帕子,道:“你是大庄头孙六?”
扑通!
孙六立马跪地,额头抵在尘土里。
“正是小的,给大小姐请安!”
嗯!
朱嫣儿轻轻应了一声。
晨风撩起帷帽一角,素纱披风下,隐约可见朱嫣儿,紧抿的唇线。
洛天宵按剑而立,玄色衣袍下的肌肉线条。
随着呼吸微微起伏,像并未出鞘的凶刃!
孙六偷眼打量这对主仆,后背沁出冷汗。
都说大小姐是个药罐子。
可后头那尊煞神实在唬人!
“我体弱不耐走动,取账册来瞧便是。”
朱嫣儿径自往主屋去,裙角掠过门槛时,忽然一顿。
“要最近一月的。”
咕咚!
孙六喉结滚动,捧来蓝皮账簿,手指却直颤。
“精米米二百斤、小谷五十斤、碧粳五十斤...”
翠柳脆声念着,忽然蹙眉。
“大小姐,米粮比上月少了一半。”
“雨水冲了田垄!”孙六急得比画。
“初八那场暴雨,淹了三十亩稻田,牲口棚都塌了半边!”
叩!
朱嫣儿指尖,轻叩黄花梨案几。
窗外确实有农妇在清淤。
但远处稻田,分明青黄相接,倒像是提前收割的痕迹。
“翠屏。”朱嫣儿突然唤道。
“带着账本去田里,问问长工们,贫户补贴可都领足了?”
孙六膝盖一软。心中慌的一批。
老侯爷定的规矩,鳏寡孤独者,每月可领五斗救济粮!
与此同时。
朱嫣儿忽觉侧脸发烫。
洛天宵倚着雕花柱。
剑眉下的眸子亮得惊人,活像瞧见了什么稀罕物。
“看什么看?”她耳尖微热。
“大小姐明鉴。”
洛天宵抱拳,嘴角却噙着笑.
“不过单查近处不够,不如乘车绕田一周?”
孙六急得摆手。
“使不得啊!田埂颠簸,大小姐尊贵,必受不得这等苦楚的!”
哐当!
洛天宵一瞪眼,腰间佩刀烈烈作响。
“侯府马车,难不成是纸糊的?”
张博立刻掀开车帘:“里头垫了三层软褥呢!”
孙六煞白的脸色。
朱嫣儿余光瞥见,孙六的衣摆不住抖动。
她轻轻拢住披风,心中思量。
看来洛天宵说得对,这丫头心虚得太过明显。
朱嫣儿起身。
腰间禁步纹丝不动,显是刻意控制了步伐。
她声音如冰玉相击。
“孙庄头随行,与护卫同车,从南鲁绕行至西坡,我要看今年的新垦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