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楚咸和十七年,立冬甫过,凛冽的寒风如同一头咆哮的猛兽,裹挟着枯黄的树叶,狠狠地拍打着六部衙门那朱漆剥落的大门。然而,这肆虐的寒风,却无法压制门内激烈的争执声,那声音冲破门窗的阻碍,在冷空气中回荡。
苏明薇身着华丽的鎏金翟衣,迈着沉稳的步伐,踩着精致的绣鞋跨过门槛。翟衣的下摆轻轻扫过墙角凝结的冰棱,发出细微的声响。她腕间残镯的裂痕处,缓缓渗出暗红如血的光芒,这光芒与廊下新挂的“女官谏言箱”上的铜锁相互辉映,仿佛在这冰冷的冬日里,暗藏着某种神秘而紧张的气息。
“长公主!不,皇后娘娘!”户部侍郎神色慌张,官服上的两颗扣子不知何时崩落,他急匆匆地从屋里跑出来,胡须上还沾着未干的墨渍,显得狼狈不堪。“那些女官简直是在胡闹!她们所拟定的税赋章程,竟然要触动各州县的‘孝敬银’!”
苏明薇微微挑眉,眼神如电,冷冷扫过廊下排着长队、等待汇报的女官们。只见她们中,有的怀里紧紧抱着沾满泥点的账本,那账本仿佛承载着无数百姓的生计;有的手中攥着画满算筹的图纸,眼神中透着坚定与执着。“动不得?”苏明薇冷哼一声,算珠镖的寒丝在袖中轻轻擦过掌心,似在回应她内心的愤怒。“去年江南遭遇水灾,朝廷拨下三十万两赈灾银,可到了百姓手中,却只剩区区三万两。侍郎大人,这‘孝敬银’里,究竟浸泡着多少冤魂,您难道心里没数?”
正说着,一个身着布衣的年轻女官奋力挤上前来。她的粗布头巾上别着一朵已然枯萎的野菊花,虽显衰败,却仍透着一股质朴的倔强。她手中捧着的竹简,边角已被翻得卷了边,看得出被反复翻阅。“娘娘!我在算学策论里提出的‘分段累进制税赋’,已经在扬州试点成功!”她激动得声音微微发颤,“按照新章程,商户盈利多就多交税,穷苦百姓则少交,可、可那些士绅竟联名状告我……”
“呈上来。”苏明薇伸手接过竹简,目光迅速扫过那密密麻麻的算筹公式。当看到“漕运损耗率”一栏时,她的瞳孔瞬间骤缩——数据旁用朱砂赫然画着半朵莲花,那形状与令人胆寒的幽冥阁标记丝毫不差。还没等她开口质问,工部方向突然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紧接着,滚滚浓烟冲天而起,在浓烟之中,隐约可见“水坝坍塌”四个大字,仿佛是灾难的不祥预兆。
“不好!新修的淮河大坝出事了!”侍卫的禀报声中夹杂着百姓的哭嚎,显得格外凄厉。苏明薇脸色一变,紧紧攥着竹简,转身对着身后的女官们果断下令:“懂算学的,即刻跟我去现场!其余人,务必守住谏言箱,尤其是匿名信……”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她瞥见谏言箱的锁眼里,正插着半截刻着骷髅纹的银针,一股寒意瞬间涌上心头。
淮河岸边,狂风呼啸,裹挟着泥浆扑面而来,令人几近窒息。苏明薇不顾泥泞,奋力冲到坝体的裂缝处。只见负责水利的女官任瑶浑身湿透,发丝凌乱地贴在脸上,正用算珠镖在地上急切地画着什么。“娘娘!”任瑶的声音被汹涌的浪涛声无情撕碎,“这裂缝的走向,绝非自然坍塌!有人运用‘勾股爆破法’,精准计算了炸药的埋放点!”
苏明薇腕间的残镯突然变得滚烫,裂痕处的血珠不受控制地滴落,滴在潮湿的泥土上,竟缓缓显形出一张人脸的模糊轮廓——那赫然是在《嫡女传奇》戏班里见过的、扮演萧成业的丑角的面容。她猛地抬头,望向对岸,只见在朦胧的水雾中,似乎有无数戴着莲花面具的人影在晃动,宛如来自黑暗深渊的鬼魅,给这灾难现场增添了一抹诡异而恐怖的色彩。
当夜,坤宁宫的烛火摇曳,彻夜未熄。苏明薇坐在桌前,神情凝重地翻看着从谏言箱里取出的信件。其中一封匿名信的字迹,让她脊背一阵发凉:“女官制度不过是血莲的养料,当所有谏言都指向同一个方向时,皇后娘娘,您猜那是谁的手在操纵?”信纸边缘用密写药水绘制的莲花,在烛光的映照下,渐渐幻化成狰狞的骷髅,而骷髅那空洞的眼窝里,映出的竟是皇子承乾熟睡的面容,仿佛预示着一场针对皇子的巨大阴谋正在悄然展开。
“娘娘,”绿萼突然神色慌张地推门而入,腰间的算珠镖因她急促的动作发出一连串急促的碰撞声。“离盟主派人送来急报,”她脸色惨白如纸,声音颤抖地说道,“江湖盟在漕船上截获一批货物,木箱夹层里藏着的,不是别的,正是……”她颤抖着掏出半截染血的算筹,上面刻着的生辰八字,与今日在淮河大坝不幸遇难的女官们的信息完全一致,“正是女官们的生辰八字!”
更夫敲过子时,悠长而沉闷的梆子声在寂静的夜空中回荡。皇宫的角楼突然响起凄厉的警报声,划破了黑夜的宁静。苏明薇听闻,立刻冲出门外。只见东南方向燃起了冲天大火,熊熊火光照亮了整个夜空,在滚滚浓烟中,竟显形出一个巨大的血莲图案,仿佛是黑暗势力对皇宫的公然挑衅。而在火场的边缘,一个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那人的袖口,绣着兰台书院特有的莲花纹,然而在火焰的映照下,却诡异地扭曲成了幽冥阁那令人毛骨悚然的骷髅标记,预示着一场更大的危机即将降临在这看似平静的皇宫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