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楚咸和十六年,霜降已过,京城仿佛被秋意彻底笼罩。街道两旁的槐树,落尽了最后一片枯叶,徒留干枯的枝桠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却丝毫挡不住太和殿内那蒸腾而起的热烈气氛。
苏明薇手持狼毫,手却微微颤抖着,笔尖蘸着的朱砂墨汁,不经意间滴落在黄绫之上,晕染开的痕迹,恰似边疆战场上触目惊心的血渍,刺痛了她的双眼。她的目光紧紧落在案头萧景琰送来的捷报上,那卷羊皮纸上,还沾着北疆的沙土,仿佛带着千里之外的烽火余温,字里行间弥漫的硝烟味,似要穿透这千里之遥,扑面而来。
“陛下,镇北王的军报!”通政司官员一路小跑着闯入殿内,声音里难掩激动之情。他的官服下摆还沾着清晨的露珠,在阳光的映照下闪烁着微光。“萧将军三战三捷,不仅成功击退了突厥的疯狂进犯,还一举收复了千里失地!”
夜无痕听闻,猛地站起身来,冕旒上的玉珠相互碰撞,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他急忙接过捷报,目光如电般扫过“骷髅峡大捷”“白龙堆破敌”“血月关收复”几行醒目的大字,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赞叹道:“好!好个萧景琰!”他转过头,看向苏明薇,眼中满是欣慰之色,“当年派他镇守北疆,果然是明智之举。”
苏明薇缓缓放下狼毫,腕间残镯的裂痕处,渗出丝丝微光,与捷报上萧景琰那鲜红的朱砂印相互辉映,仿佛在诉说着某种不为人知的关联。她不禁想起多年前,那个在沙场上浴血奋战的青涩少年,如今已成长为令敌军闻风丧胆的镇北王。“陛下,”她的声音沉稳,却隐隐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萧将军此次立下赫赫战功,理当给予重赏。”
“传朕旨意,”夜无痕将捷报重重地拍在御案上,这一击,震得奏章纷纷散落一地。“赐萧景琰黄金万两,良田千顷!命工部即刻启程前往北疆,修建‘镇北英雄碑’,将萧将军的丰功伟绩,永远铭刻在大盛的土地之上!”
三日后,嘉奖令与修建碑坊的诏书,一同快马加鞭发往北疆。苏明薇亲自挥毫书写碑文,笔尖在竹简上沙沙作响,仿佛在谱写一曲英雄赞歌:“萧景琰,镇北王也。守边疆十数载,三战三捷,保大盛太平……”她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向远方,脑海中浮现出萧景琰身披玄甲,手持鹰纹长枪,在广袤沙场上纵横驰骋的英武身姿。
然而,就在工部官员出发后的第五日,一封密信悄然送至苏明薇手中。绿萼神色慌张,脚步匆匆地将信递来,她腰间的算珠镖也因慌乱而晃出凌乱的声响。“小姐,这是楚离派人送来的,说是事关重大!”
苏明薇急忙展开密信,只是匆匆一瞥,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信上用江湖盟特有的密写药水写着:“萧将军三战所用战术,与幽冥阁失传的‘血莲十三阵’极为相似,且战后缴获的兵器上,发现骷髅标记。”她的指尖微微发颤,短刀不自觉地紧紧握在手中,腕间的残镯更是烫得惊人,仿佛在发出某种危险的警示。
“不可能……”她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如同蚊蚋,“景琰他怎么会……”可脑海中却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一些曾经被忽视的细节:萧景琰每次来信,字里行间偶尔会出现的奇怪措辞;他麾下将士盔甲上,隐约可见的莲花暗纹;还有那次京城兵变,他率十万大军入城时,身上若有若无的沉水香气息。
就在这时,殿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而慌乱的脚步声。一名侍卫浑身浴血,踉跄着闯了进来。“皇后娘娘!不好了!工部修建碑坊的工匠,在骷髅峡挖出一具骸骨,骸骨身上穿着的,竟是……竟是萧将军十年前的旧甲!”
苏明薇只觉眼前一阵发黑,双腿发软,险些站立不稳。她强撑着身子,伸手扶住案几,声音冰冷如霜:“立刻封锁消息,”她微微顿住,眼神中闪过一丝狠厉的光芒,“派凤仪司的人,秘密前往北疆,给我查清楚,”她的声音因愤怒和震惊而微微发颤,“那个在战场上三战三捷的萧景琰,究竟是人,还是……”
更漏声在死寂的殿内滴答作响,仿佛在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默默计时。苏明薇望着窗外的夜空,清冷的月光洒在太和殿的飞檐上,投下一片片阴森的阴影。她下意识地握紧残镯,裂痕处的血珠不受控制地滴落,在青砖上缓缓显形出半朵莲花纹——那是幽冥阁令人胆寒的标记,也是她最不愿面对的残酷真相。而在千里之外的北疆,那“镇北英雄碑”的地基之下,不知还深埋着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又将给大盛王朝带来怎样的腥风血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