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廿六,东宫梨香苑内,洁白如雪的梨花瓣悠悠飘落,轻盈地钻进青玉案上那冰裂纹瓷盏之中。苏明薇端坐于前,手中拨子优雅地滑过焦尾琴的琴弦,一曲《凤求凰》如潺潺流水般倾泻而出。然而,在尾音处,第三根琴弦却比约定的暗号多颤了两拍,这细微的变化,恰似无声的警示——“血祭时辰提前”。太子慵懒地斜倚在雕花榻上,洞箫置于唇边,箫声与沉水香的气息交织在一起,于“凰兮凰兮从我栖”的尾音里,悄然夹杂了一声极轻的骷髅哨响。
“殿下箫声中的这抹颤音,”苏明薇嘴角泛起一抹轻笑,手中拨子在琴弦上轻快地点出三记短音,“倒颇有几分漕帮‘水贼夜袭’暗号的韵味呢。”
太子的指尖瞬间顿在箫孔之上,眼尾余光不着痕迹地扫过她鬓边的鎏金步摇。只见那步摇莲花瓣开合的独特角度,分明正是幽冥阁所传递的“情报有误”标记。“明薇的耳力愈发敏锐了,”他嘴角微微上扬,身子忽然凑近,袖口的蟠龙纹轻轻擦过她腕上的翡翠镯,“不过这焦尾琴的断弦之术,本殿倒是还想再领略一番。”
苏明薇听闻,手中拨子猛地在琴弦上划出一抹火星,第三弦应声而断。就在断弦的刹那,她巧妙地用拨子在琴面敲出“三长两短”的节奏——这正是夜无痕传授给她的、鹰扬卫“紧急集合”的暗号。与此同时,血珠从她指尖悄然渗出,缓缓滴落在琴面的莲花纹上,恰好将她方才敲出的暗记完美遮掩。
“明薇!”太子见状,神色微变,急忙取过丝帕。然而,在触碰她手掌的瞬间,他敏锐地察觉到掌心那极浅的茧子——那是长期握匕首留下的痕迹,与他在大理寺卷宗里所见、先皇后暗卫的掌纹别无二致。他的瞳孔骤然紧缩,面上却瞬间露出心疼之色:“下次再弹奏,本殿定让人在琴弦上仔细裹层鲛绡。”
更漏声从檐角的铜铃间悠悠漏下,清脆悦耳。苏明薇任由他轻柔地包扎伤口,耳尖却微微竖起,仔细聆听着远处的动静。果不其然,三声猫头鹰叫从西墙方向隐隐传来——绿萼已然收到信号,正在有条不紊地安排暗桩撤离。她微微转头,忽然指向案头摊开的《璇玑图》,图上用朱砂醒目地圈着“普济寺”与“莲花台”,这正是今早云若璃密信中提及的、血祭祭坛的所在之处。
“殿下可还记得,”她的声音陡然放柔,宛如春日微风,拨子再次划过琴弦,发出一阵悦耳蜂鸣,“先皇后曾言,焦尾琴与洞箫合奏,可通天地之气?”她的手忽然轻轻按住太子按箫孔的手,眼神中透着一丝期许,“明薇昨日于侯府密室,偶然发现一幅先皇后的画像,那衣摆暗纹……”
“够了。”太子的箫声瞬间变调,连续七声骷髅哨响骤然响起——这无疑是幽冥阁“杀无赦”的危险暗号。他猛地起身,袖中不慎掉出一张密信,火漆印正是定国公府独有的莲花纹。“本殿知道你欲言何事,是遗诏,是密室,还是……”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眼中闪过一丝狠厉,“还是想说本殿与幽冥阁暗中勾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