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你觉得秋菊会轻易放过你?”苏明薇松开手,从袖中取出一张地契,递到她眼前,“这是城郊的两亩良田,你若答应,便可让伯母去那里安享晚年。”
鹅毛般的雪片纷纷扬扬地飘落,打在翠屏脸上。她死死盯着地契上那鲜红的朱砂印,脑海中浮现出母亲咳嗽时伛偻的背影,终于,她牙关一咬,点头应道:“奴婢...奴婢答应姑娘。”
当天夜里,苏明薇安坐在暖阁之中,绿萼将抄来的货单恭敬递上。泛黄的宣纸上,蝇头小楷工整地写着:“绸缎二十匹,铁器三百斤,硫磺五十担”。铁器与硫磺,皆是军械制造不可或缺的必需品。
“小姐,这翠屏可信得过吗?”绿萼望着窗外纷纷扬扬的积雪,面露担忧,“毕竟她是柳氏的陪嫁丫鬟。”
“可信与否,一试便知。”苏明薇指尖轻轻划过“硫磺”二字,前世那场将她吞噬的大火瞬间浮现眼前,眼中闪过一丝彻骨冷光,“明日让云姑娘的人盯紧运河码头,我倒要瞧瞧,柳家的货船究竟要驶向何方。”
更漏声声,打破了侯府夜晚的宁静。东跨院传来一阵细微的响动。翠屏紧紧攥着抄好的货单,正准备翻墙而出,忽见前方暗影之中,一道刺目的红光如鬼魅般闪过——那是幽冥阁独有的信号。她心头一紧,猛地转身,却见秋菊手持一柄明晃晃的匕首,正站在廊下,冷冷地看着她:“姐姐这是要去哪儿呀?夫人早有交代,背叛者的舌头,可是要拿去喂狗的。”
雪越下越大,天地间仿佛被一张白色的巨幕所笼罩。翠屏望着秋菊一步步逼近,脑海中突然浮现出苏明薇给她的地契。她心一横,猛地将货单塞进墙缝,转身拔腿就跑,却被秋菊一把揪住头发。寒光一闪,匕首划破空气,翠屏尖叫一声,重重跌倒在雪地里。
“吵什么?”柳氏的声音从房内传来。秋菊慌忙收起匕首,脸上瞬间堆满谄媚的笑容:“夫人,翠屏姐姐说要去给老夫人送炭火呢。”
柳氏掀开帘子,目光如鹰般落在翠屏身上:“这么晚送什么炭火?”她忽然瞧见翠屏袖口的血迹,脸色一沉,“秋菊,带她去柴房醒醒神——明日还要跟着去码头验货呢。”
待两人身影远去,柳氏缓缓蹲下,指尖轻轻划过墙缝。那张被雪水洇湿的货单,正隐隐露出“硫磺”二字。她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指尖死死攥住货单,忽然冷笑一声:“苏明薇啊苏明薇,你以为买通一个丫鬟,就能翻天了?”
雪地上,翠屏的血迹渐渐被白雪覆盖,仿佛从未出现过。远处,苏明薇伫立在阁楼上,静静看着东跨院的灯火一盏盏熄灭。她深知,翠屏的背叛很快便会被柳氏察觉,但她更明白,这仅仅只是个开端——当柳氏忙于清理身边的“隐患”时,真正致命的杀招,才刚刚出鞘。
更夫敲过三更,侯府西角门“吱呀”一声,悄然打开一条缝隙。一个黑衣人闪身溜进巷子,怀中紧紧揣着一张浸了蜡的纸条,上面用朱砂赫然写着:“腊月廿八,运河码头,货船三号。”然而,他浑然不知,在他身后的阴影中,一双眼睛正死死盯着他的背影,指尖捏着半块带血的碎布——那是从翠屏袖口扯下来的,上面绣着柳家独有的族纹。
雪,越下越大了,仿佛要将世间一切都掩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