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天柱搬了一个晚上的尸体,那些尸体都是碎得不能再碎的,身上还有很多不致命的伤口。
这是杀他们的人在折磨他们,让他们生前多受苦楚呢。
这些尸体有专门的去处,并不需要他们挖坑埋人,张成柏带着他们把尸体往山下运,赵天柱路过一个山崖下,看到山崖石壁上有一个被废弃的土地庙。
这里好像是野猪崖附近,不过因为天太黑,他不确定。
大概走了两三个小时的路程,就有人打着火把来接这些尸体。
那些好像是黄泥村的人,他们跟张成柏很熟,还有人跟他说:“好好回来,你爸妈都在家里等着呢。”
就好像张成柏在做一件很危险的事,劳得他的家人为他牵肠挂肚一样。
张成柏认真的点头:“是,成柏谨遵大伯教导。”
这些人把尸体运走,又给了他们一些米面和肉类。
赵天柱扛着这些东西回到营地,天刚刚亮,营地已经有人在活动了,他们打着火把,在营地中呼和。
有一个人从水里冒出来,大喊:“老祖,找到了!”
白医生已经换掉了那身染血的衣裳,依旧冷着脸,仿佛那首哀伤至极的曲子不是她吹的。
她“噗通”一声跳进水里,朝那个人的方向游过去,然后一头扎下去。
也不知她做了什么,赵天柱听到了两声巨大的“轰隆”声,然后是一阵山摇地动。
赵天柱瞪大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看到的。
只见那座大湖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轰隆轰隆”的声音不绝于耳。
很快,大湖中水见底,露出两座山来。
那两座山中间用铁链拉着,就像是硬把它们拉在一起的。
“呼哧~”
“呼哧~”
巨大的喘息声在赵天柱的耳边响起,就像是那两座山中锁着什么怪物一样。
赵天柱手脚发软,他身上的米面被摔在地上,他自己也跟一摊烂泥似的摊在地上。
赵金骂了他一句:“出息!”
赵天柱这次是真的要哭出来了:“金哥,你没听到吗?”
“那是怪兽的喘息声吧?”
“那两座山里,关着怪兽!”
赵金疾言厉色的呵斥他:“乱说什么?再瞎嚷嚷,我也救不了你!”
赵天柱不敢再吭声,但仍旧吓得瑟瑟发抖。就像兔子在老虎面前瑟瑟发抖一样,哪怕那只老虎被关在笼子里,吃不到兔子,兔子还是抑制不住自己的天性。
之前指挥他们干活儿的那个中年男人又来了,他把在场还站着的男人都挑走了,对赵天柱这样吓得站不住脚的,就又分派了抬棺材的活儿。
那些之前被运上山来,摆在河边的木棺,需要人手运到湖底露出来的两座山下去。
赵天柱那一屋,只有他一个人被留了下来,那几个黄泥村的,还有赵金哥,都被那个中年男人选走了。
赵天柱很懊悔:妈的,在山上碰到熊和野猪,他都能应付,怎么那时候被吓得腿软呢?
真是没出息!
心里狠狠的嫌弃了自己一番,也只能接着运那些棺材。
赵天柱大概数了一下,这些棺材至少有一千具,都是从战场上精挑细选出来,最勇猛的烈士。
这么多棺材,白医生得花多少钱才能从山下运上来?
大约运了七八天,那个中年男人又出来告诉他们,让他们明天不用来了,走远一些,自己找地方躲起来。
三天后,还是在这里,给他们发银元,这次工程就算结束了。
赵天柱大着胆子问一句:“这位叔,我哥呢?他跟我一起来的。”
那中年男人看了赵天柱一眼:“他有他的事要做,不要多打听!”
说罢,不理赵天柱,又朝那两座山中走去。
“行了,柱子,走吧。”山桃村同村的一个大叔扯了赵天柱一下。
赵天柱在林子里钻惯了,他倒不怕在山里过夜。
跟着几个他不太熟的村里人一起,走了几个小时,找了一块大岩石,在岩石下挖了个坑,几个人就窝在那下面。
风吹不着,雨也淋不着,还能生火做饭。
那几个同村人都是年纪较大的叔,村长逼着大家出人,他们舍不得家里的儿子,自己签了生死状跑来的。
赵天柱跟他们没什么话说,就听他们在那儿吹自己的儿子如何出息,或者这次能活着拿到钱,回去找寡妇逍遥一下。
赵天柱没这些心思,他很担心赵金。
他们上山这一路以来,最危险的时候,就是那个倭寇女人来营地杀人。
虽然死了几个人,但远远到不了要签生死状的地步。
真正危险的事儿,肯定是赵金哥他们后来去干的那个!
入冬之后,山里的猛兽大部分都冬眠了,这三天也没什么危险。赵天柱就一直这么缩在洞里熬着,只等时间到了,马上冲到之前的湖边。
赵天柱冲回来的时候,那湖边已经人声鼎沸了。
人多人在惨叫,或者是互相包扎伤口。
赵天柱在人群中找赵金的身影,很快被他找到。赵金躺在湖边,身边守着一个黄泥村的人。
“金哥!”赵天柱冲到赵金身边,看到赵金半边身子都烂了,还吊着一口气,听到赵天柱的声音,艰难的睁开眼睛。
赵金叹息一声:“我的钱……你帮我领了回去,交给我爸妈吧……”
“让他们别难过……”赵金喘息了两声:“我死得……很有意义,不比战死差……”
这时,一向高冷的白医生走了过来,她俯视着赵金:“我记得你的名字,你每次都冲在最前面,是个勇士。”
赵金艰难的挣扎了一下,看着白医生的眼睛在发光,声音也比刚刚凝实了一些:“为……为理想国战死……是每一个革命人的荣耀……”
“我很高兴……曾经以萤火之光……照亮人民前行的道路……”赵金盯着白医生,喃喃的问:“白医生……我这么干……能让后来少死一些人不?”
“能让我家后人……避开那些寓言了吧……”
白医生点头,赵金艰难的笑了笑,咽下了最后一口气,但是他的眼睛,依旧盯着那两山之间,不肯合眼。
仿佛那里,还有他不肯放下的牵挂。
白医生蹲下,亲自合上他的眼:“你完成本该我白族子弟履行的任务,我欠你一命。”
“哥!”赵天柱哭着喊了一声,白医生已经走了,那个黄泥村的汉子也红着眼睛,他的旁边,张成柏的尸体还摆在那里。
他们山桃村里,那几个精明强干的都死了,反倒是废物点心和老瓜瓤子们活了下来。
赵天柱带着赵金的尸体跟那几个黄泥村的人道别,他们除了带走自己同伴的尸体之外,还有另一些尸体要带走。
那些尸体全身穿着黑色的衣服,剃着阴阳头,有的甚至把脑袋中心的头发给剃了,像个倭瓜一样。
这些人身材非常矮小,一看就不是华夏人。
赵天柱的好奇心被赵金的死浇灭了一半儿,没心思再追究那些是什么人。
他最后得到了白医生承诺的那300个银元,但好像也没什么意思了。
“那些是樱花国的忍者?!”赵庄明大喊:“爷爷就是吃了那个年代没电视的亏,不然他一眼就能认出,那是忍者!”
“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
赵庄明不停地追问:“爷爷在日记里有没有写那个神器究竟是什么?”
“还有,被白医生灭口的千家,他们是什么来路?为什么赵金爷爷说他们有问题?
“他们为什么跟着白医生干?又为什么会被灭口?”
“赵金爷爷最后到底看到了什么寓言?怎么就把命给搭上了?”
“倭寇……”
赵大发打了儿子一巴掌:“你哪有那么多问题?”
“你爷爷在山桃村里窝了一辈子,哪儿都没去过,那些事儿要不是写在他自己的日记上,后人都不一定能知道。”
“白医生那么有本事的人,一直守在山桃村,一定是有她的道理的。”
“她不离开,你爷爷就不敢离开。”
赵大发叹了口气:“告诉你这些,是让你知道,白医生那一脉本事非凡,你跟着边医生学,就得学出个人样来。”
“但是别学你赵金爷爷,你有本事,给边医生做事,我不反对。”
“但是别卖命。”
“现在这个世道乱起来了,村里有事找你,特别是你伯伯,你能帮就要帮。”
“要是不能帮,你保家里就行。”
赵庄明他妈插了一句嘴:“我和你爸都老了,凡事你以自己为重。”
他们两个老的也看出世道不对,有些事得提前给儿子说清楚。
赵庄明把这句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以后,提到了另一件事。
“爸,我爷爷在白医生那里赚了五百多银元,在他那个年代,怎么也算得上一夜暴富了吧?那我咋还不是富二代啊?”
赵庄明特别委屈。
赵大发又恨不得给儿子一巴掌:“你太爷爷最后只有你爷爷一个儿子,可你爷爷不止有你爹一个儿子。”
赵庄明这才想起来:哦,我还有三个伯伯,两个姑姑呢。
不过这些伯伯和姑姑陆陆续续在大城市安了家,又因为当年爷爷不准他们离开山桃村,跟爷爷闹得很不愉快,已经很多年没联系了。
“轰隆!轰隆!!”外面的雷雨更深,大地发出轰隆声。
樱花国的最后一块岛屿上,最后一个重要人物登上飞机。
安倍家主看着雨幕中的故土越来越远,忧伤道:“有生之年,吾不知还能不能再回到家乡。”
“安倍君,还请振作起来。”他身边的福田家主安慰他:“在华夏那片广袤的土地上,我们的民族会再次得到振兴。”
“您说的那件神器,我们又找到了新的线索。”福田家主将一份资料递给安倍家主。
“这是一个白家人的线索,是我的人好不容易才得到的消息。”
安倍家主打开资料,资料中,一个苍白瘦弱的小女孩儿面对镜头羞涩胆怯的笑着。
“白绫,华夏国安特意组第7队小组成员?”
福田家主自信的笑道:“不错。”
“比起上一个名叫白雨桐的华夏女人,这一个女孩儿,更像是传说中的白家人。”
“您请看,她有一项非常神秘的技能——与鬼魂共情。”
“这真是神奇的技能,在我们樱花国,这是绝无仅有的。”
“这一条,是不是足以证明,她的血脉出身不简单?”
安倍家主郑重的点头:“好的,我很期待与这位白小姐的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