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木颜良加入金百合计划的第二天,他来到医馆。
陈学文在医馆二楼办公室里摆放了一个小茶台。
“铃木君!你这是从哪里搞到的普洱饼,这东西存放了好些年了吧?”陈学文笑着问道。
陈学文的指尖在茶饼油亮的茶面上摩挲,紫砂壶嘴腾起的白雾氤氲了他镜片后的眼睛。二楼办公室的檀木茶台旁,铃木颜良解开呢子大衣纽扣,后腰枪套的金属反光在昏暗光线里一闪而逝。
“好眼力。”
铃木的日语尾音带着金属刮擦般的冷冽。
他伸手按住茶刀,看着刀刃划开茶饼时崩落的茶屑,“来福茶叶店的地下党真是狡猾,老板翻墙逃走时还撞倒了整整三排茶架。”
他突然压低声音,小声说道:“不过那个交通员倒是个有趣的突破口,他衬衫口袋里掉出的药材采购单,和黑市最近闹腾消息基本一致!”
铜制茶宠在茶台上投下狰狞的兽影,陈学文注水的手腕微不可察地顿了顿,沸水在公道杯里溅起细小的水花,“地下党也盯上了那匹磺胺?”
铃木颜良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将冲泡好的茶给铃木颜良倒上,放下杯子后,陈学文笑着说道:“铃木君!你不用试探我,给你说句心里话,对于现在的我来说,什么特务处、地下党,甚至是你们日本人,我都不想沾惹,只想赚些钱,等有机会了去漂亮国,做个有钱人,不过,任何东西都有价值,听说过沪城地下黑市吗?”
“知道!地下黑市最近闹的挺火的就是药品,磺胺类消炎药!”看到陈学文盯着自己,铃木颜良笑了,继续说道:“看来你一直关注着这件事!”
青瓷茶杯在茶盘上磕出轻响,陈学文垂眸看着琥珀色茶汤在杯壁蜿蜒,袅袅茶烟模糊了铃木颜良身后那幅《杏林春暖》的字画。他将茶杯推向对方时,指节在杯沿留下湿润的指印:“铃木君,这普洱越陈越醇,人心也一样。”
铃木颜良指尖叩着杯壁,金属腕表与瓷器碰撞出清脆声响。窗外黄包车的铜铃声由远及近,又骤然消失在街角。“陈大夫倒是坦诚。”他忽然仰头饮尽茶汤,“不过漂亮国的月亮也不是那么好赏的——听说最近地下黑市的磺胺药,都快炒到黄金价了?”
陈学文用茶巾擦拭壶嘴的水渍,指腹无意识摩挲着布料褶皱。他轻笑出声,目光却在铃木腰间的枪套上短暂停留,“但您知道的,乱世里最金贵的,永远是能救命的东西。”
“船下永志调到东北冰城去了,应该是他姐夫帮忙调动的,所以我才有机会加入金百合计划,这次过来一是表示感谢,二是希望以后加强合作!”铃木颜良笑着说道。
陈学文摩挲着茶盏的裂纹,指甲在釉面刮出细碎声响。铃木颜良身后的老式座钟滴答作响,仿佛在丈量两人间诡谲的沉默。他知道这只“豺狼”突然造访,绝不是为了品鉴普洱,那双鹰隼般的眼睛,正透过镜片窥探自己的虚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