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舅母也加入打姜落衡的队伍。
姜霜是嫁出去的姑娘没错,可她如今是定国公夫人,怎可置喙?
太后娘娘更是无冕女皇,姜落衡想找死吗?
梁幼仪站起来,挡在姜落衡的身前,看着舅舅惊惧的眼神,笑了笑说道:“舅舅,舅母,让仪儿与表弟说会儿话吧!”
姜齐停了手,说道:“仪儿不要听他胡说,他没出息,不会说话。”
“舅舅、舅母,我们会注意分寸。”
待姜齐夫妻离去,姜落衡把院子里的下人都打发得远远的,给梁幼仪倒了茶,笑嘻嘻地说:“表姐,我给你说个秘密。”
“嗯?”
“这几年我在东洲大陆走镖,把各地的情况都顺带摸了一遍,姐,你不知道,这大陈,也就京城还能维持表面光了。”
“你是说,各地情况非常不好?”
“何止不好,大梁城距离京城只有二百里路,你知道我爹这个郡守,在这山里剿匪剿了多少吗?六处!一拨剿灭了,过不了多久又一拨新的土匪占山为王。”
全国各地,几乎每个山头都有一股土匪,那些曾经的村民、流民,在一年复一年的流浪中,得不到安置,渐渐都变成烧杀抢掠的土匪。
“今冬,西南三州冰冻灾害,起初,下面的官员隐瞒不报,后来兜不住了,才向朝廷求援。而朝廷,拿不出救灾银子和粮食,就要求他们忍到明年夏收。”
姜落衡气愤地说,“饿肚子,怎么忍?“
西南受灾百姓半数饿死冻死,其余的忍无可忍,揭竿而起,现在已经打到施州了。
“听说那个义军首领叫俞成忠,天生神力,纠集西南六州的好汉,打出均田免税的旗号,归顺者如过江之鲫。”
梁幼仪大吃一惊,真有俞成忠这个人啊?
在那个长长的梦里,宁德四年,即明年六月,俞成忠带领起义军,兵临天奉城下,朝廷不敌,太后下令,把浊河大堤扒开,水淹义军。
浊河水早已经河床高筑,不堪重负,这一打开,河水汤汤,把天奉城一下子淹没。
沿河三百里,村庄、百姓无一幸免......
太后与文武百官,自然有高处可躲藏,而仓廪粮食根本来不及搬运,全部冲毁霉烂。
姜齐把姜落衡藏在颍州的粮食给姜霜送了一船。姜霜报告了太后,把姜落衡藏的粮食洗劫一空。
而俞成忠大军被淹死大半,逃出天奉城后,带着散兵,疯狂报复,沿着浊河,把主河道、支流的河堤都挖开,整个大陈都陷入汪洋。
东启国、蛟龙国趁机入侵,一日千里,是凤阙,带领顾若虚等纨绔,把东启国一口气打回其国都......
一切都对起来了。
梁幼仪再次相信,那个梦,不是梦,兴许是她已经经历过的前世,她屈死的前世!
“姐?表姐?”
姜落衡和梁幼仪说着话,发现对方竟然走神了,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不满地说,“姐,你也太瞧不上小弟了吧?说着话你竟然走神!”
“哦,不是,我在想一件事,我需要表弟帮助我办一件大事。”梁幼仪认真地说。
姜落衡立即正襟危坐,说:“姐,你尽管吩咐,叫小弟做什么事?”
梁幼仪小声说:“阿衡,你帮姐去江南一带购买粮食,不管是粗粮细粮,不管价钱多少,一定要尽可能多地购买,银子我回去就叫人给你送来。”
姜落衡一边听一边点头,连连保证:“姐,你放心,我绝对给你办得妥妥的。”
“千万不要告诉其他任何人,包括舅舅和舅母。你不必来京城,我会叫人给你送信。”
“放心吧,姐,我最喜欢干这样的事儿了。”
姜落衡比梁幼仪小三岁,今年十六,看上去十分无害,这样一张脸很有欺骗性,不会引起姜府、定国公府任何人的怀疑。
梁幼仪在姜齐家里待了几天,便起程返京。
该过年了,宫中还有尾牙宴要参加,另外她还惦记麒麟阁的拍卖会。
回去的路上畅通无比,大表兄姜思衡在宋城做县令,正好也要回任上,便亲自护梁幼仪一程。
这一送便送到了京城。
姜思衡看着梁幼仪到京城西门,便停了马车。
对梁幼仪说:“表妹,兄长急于上任,便不去国公府了,给姑姑告个罪,过些日子封笔,再去看望姑姑。”
梁幼仪与他挥手告辞,心里也清楚,姜霜看不起娘家人,其实娘家的几个表兄表妹,又有谁喜欢来定国公府见姜霜呢?
大表兄都到了城门口了,又借口离开。
定国公府送了两马车年货,姜齐又回了两马车,比原先还要满还要好。
姜霜看了回礼,十分高兴,叫人把东西收入库房,对梁幼仪说:“你随母亲来梨花院。”
“仪儿,你去的时候,路上真的没有遇见什么特别的事?”姜霜像个慈母,认真地盘问她。
梁幼仪淡淡地看着自己的母亲,说道:“前几日兄长追到舅舅家里,就问我是否路上遭遇意外,如今母亲也如此问,女儿斗胆一问,母亲是希望女儿出事?还是笃定女儿定然在路上出事?”
“混账!”姜霜恼羞成怒,“你怎么和母亲说话?什么叫我希望你出事?哪有母亲希望女儿出事的?”
“那母亲何故如此问?女儿好好地去了舅舅家里,又好端端地回来了,便是一路顺遂,哪里有什么异常?”
“是相府,他们一口咬定你在路上被土匪劫走了,你祖母大怒......”
她没有说梁老夫人叫“原地打死她”的话,只说,“母亲自然希望你没事。”
“那母亲放心吧,女儿无事。”
梁幼仪回来不到半天,傅璋就知道了。
下了朝,他先回相府,去傅老夫人的院子,关门说了一会子话,然后换了常服,收拾齐整,问张龙:“你家老爷形象如何?”
张龙立即马屁拍来:“相爷自然是玉树临风,人中龙凤。”
“好,去定国公府。”
姜霜没想到傅璋这么快就上门来见梁幼仪了,满脸笑容地互相打了招呼,茶水奉上又叫侍书去唤梁幼仪。
梁幼仪一路舟车劳顿,就想好好歇息,听到侍书说傅璋来访,心里顿时不爽。
可又不能不去。
傅璋在前院花厅等着,看梁幼仪进来,温和地问道:“郡主一路可顺利?”
“谢谢丞相大人关心,一切都好。”
安静地坐下,不再说话。
傅璋忽然起身,给梁幼仪行了一个礼,梁幼仪一愣,不动声色地看着他。
倒是姜霜,客气地说:“丞相这是做何?”
傅璋万分抱歉地说:“郡主前些日子在马场赛马,差点出了意外,这几日麒麟阁查出是榆儿所为,臣也严加拷问,她承认了。是以,臣觉得万分惭愧,臣代她向郡主道歉。”
梁幼仪依旧没说话,这样痛快地承认错误,还道歉,傅璋到底葫芦里卖什么药?
倒是姜霜,欢喜地说:“都是一家人,哪有那么客气?傅小姐年幼不懂事,以后好好教导就是了。再说,仪儿不也好好的?”
她倒是原谅得挺痛快!
梁幼仪道:“你不好好教导,迟早有人好好教训她。幸好我无事,不然,你的道歉价值几文?”
“是,郡主合该生气,臣也已经知错。”
姜霜责备道:“仪儿,你也别得理不饶人,丞相都给你道歉了,你还要怎么样?杀人不过头点地,差不多就行了。”
芳苓在一边听得心头冒火,你一个国公夫人,一点骨头都没有,自己奴颜婢膝,还叫郡主跟着你吃鼻涕拉脓,真恶心!
梁幼仪神色一直淡淡的,她接受道歉,但是她不会原谅。
她原本还以为是夏青樾下药害人,没想到是傅桑榆。
亏她那天装得像个甜甜的果子,原来芯子是迷惑人心的小毒虫。
傅璋看她还是不虞,便又诚恳地说:“郡主,发生这样的事,臣和母亲都十分不安,刚好母亲也不善经营,东城有三间铺子,便想送给郡主,作为赔礼,还望郡主笑纳。”
姜霜又说:“都是一家人,赔什么礼?铺子就算了,她有曾祖母送的酒铺,嫁妆银子早就攒够了,铺子你们自己留着吧。”
傅璋再三要赠给梁幼仪,态度十分诚恳。
梁幼仪道:“既然丞相大人执意要送,那我就不客气了。”
干嘛不要?白送旺铺为何不要!
傅璋很高兴,说:“那臣带郡主过去看看?”
梁幼仪才不想和他一起坐马车,说:“叫芳苓去吧,我才从梁城回来,累了。”
“哦,芳苓去也行。”傅璋心里高兴,他还巴不得梁幼仪不要亲自去。
一直到天黑,芳苓才回来,对梁幼仪说了东城那三间铺子,都不挨着,但位置都不错。
“也不知道怎么经营的,那么好的地段,竟然都是亏的,除了一家胭脂水粉店,一家干货铺子,还有一个明明地段不错,却开着杂货铺子的店,一点生意也没有,看店的只有掌柜的父子俩。”
梁幼仪敏锐地抓住她的话,问道:“芳苓,你说有个杂货铺子?那家店铺的掌柜名字是什么?”
“好像姓郭,哎,对,我听见有人喊他郭掌柜。”
郭掌柜!
梁幼仪顿时想起来了,“前世”里,就是这个东城郭记杂货铺,在义军围困京城时,忽然爆发了“洗钱”丑闻。
事情暴露,郭掌柜生不见人死不见尸,铺子的主人涉嫌洗钱贪墨,且数额巨大,满门获罪。
只不过,铺子前世的主人是太皇太后的娘家侄子,因为此贪墨事件,全国百姓声势浩大地讨伐崔氏一族,甚至义军冲击崔氏各个产业,太皇太后一病不起。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铺子从开始就是傅璋的!
不过,前世里他可能用手段白送给了崔亲王,今世作为赔礼白送给她梁幼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