账单里那些打包点心和酒水怎么回事?
好酒一次性拿一百多坛,他怎么不知道家里谁这么能喝?
他拿着清单,对跟过来的傅老夫人和姚素衣说:“你们核对一下,有无纰漏?”
姚素衣、赵虎、白管家一条条核对,发现账单上所记,分毫不差。
“这些酒、点心,你们打包弄哪里去了?”
姚素衣心虚地说:“我,我给那些夫人们交好,大家礼尚往来……”
傅璋看姚素衣手捏衣角,眼泪要掉下来,气得额角直突突,斥道:“我们堂堂相府,不该她们巴结你吗?你为什么上赶着给人家送礼?”
“我,她们看不起相府……”姚素衣颤抖着问,“这些都是我们花掉的?”
“是。”
“不是记在郡主的账上吗?为什么又叫我们还?”
傅老夫人想也不想,拐棍在地上戳了戳,说道:“她凭什么叫相府还?若非能记账在她头上,我们哪里会吃用那么多?”
婆媳两人不管不顾地咒骂梁幼仪,傅鹤晨早就脑门青筋凸起,“啪”地摔了一只碗,红着眼睛,恨恨地看她们一眼,转身跑回自己的院子。
“晨儿,你怎么啦?”姚素衣追上去。
傅鹤晨脑子里闪过云裳郡主的明艳神颜,以及今日她看向自己的鄙夷,觉得整个世界都不好了。
把门紧紧关上,大吼:“你们都走开!”
傅璋眉头深皱。
心神不安,梁幼仪怎么变了呢?
曾经她那么爽快,他要什么,她都悉数奉上,甚至她还跑宫里讨好太后娘娘,为他加官晋爵。
如今,她端起身份,他竟然连靠近她说句话都不能。
而明明他才是高高在上的丞相,云裳郡主不过一个依附他而生的后宅女子,为何离开她的照拂,相府就啥也不顺了?
可相府的霉运,似乎已经刹不住了。
次日一大早,姚素衣的次子傅南凯,带着东麓书院的一群同窗,和往常一样,去荣宝斋买笔墨纸砚。
荣宝斋是京城几十年的老店了,十年前,这家铺子换了东家。
那生意是越发好了。
不仅继续经营文房四宝,还兼营收购、售卖书籍、字、画、木版刻印等业务。
这里卖的文房四宝,受众群体为高端客户。世家以及朝堂官员所用笔墨,基本出自荣宝斋。
傅璋自己,家里四个孩子的笔墨,也都选用这里的。
原先,荣宝斋说欠云裳郡主一个人情,她在这里购物享受半价,傅璋便以梁幼仪未婚夫的名义也跟着半价购物。
这优惠太大了。
傅南凯的同窗不止一次跟着他来这里购置笔墨纸砚,这里比其他店要便宜一半不说,有时手头紧,还可以赊账。
马上要过年了,这次来购物的同窗尤其多。
“伙计,给我来三十刀连史纸。”
“我要二十刀砑花纸。”
“十管惜文。”
“羊脑笺……”
伙计的脸渐渐地沉下来,娘的,这是成群结队来进货了?
当荣宝斋是冤大头吧?
伙计叫他们稍等一会儿,苦着脸去后院找掌柜沈鱼。
“沈掌柜,相府的二少爷又来了,这次带来了二十几个人,每个人要的精品、极品纸都超过十刀以上。”
“还要什么了?”
“还有孤本、精装四书五经,以及笔,惜文、落木、叶黄、畅叙……”
都是名笔名纸、精品书籍。
沈掌柜冷笑一声:“该过年了,他们这是拿纸笔、孤本做送人的新年贺礼呢!”
那些当官的最是无耻,自己不好意思来薅羊毛,叫孩子来买。
才十来岁的孩子,哪里用得着这么好的纸笔?
沈鱼说:“近五年里他们来购买过的账目,不是全部整理出来了吗?正好,叫他们签字。”
云裳郡主说了,取消相府的一切优待。
相府既然不要脸面,那就算总账!
伙计按照沈掌柜的吩咐,拿出五年来的账目清单,叫傅南凯和他的同窗们签字。
“各位少爷,小店要年底盘账。你们看看数目对不对?对的话,签个字,不对的,指出来。”
都是十来岁的小少年,身边都有小厮跟着,核对无误,签字。
每一张单子上都叫傅南凯签字,因为都是他领来的人。
傅南凯没多想,痛快签字。
签完字,沈掌柜从后院出来,毫不客气地吩咐:“支付全款的,可以离开。其余的,一律把人、货扣下,通知府里送银子领人。”
沈掌柜把附近几家铺子的伙计和掌柜都叫来帮忙,围住傅南凯一伙人。
让他们把以前赊欠的账先还上,不然别想走人。
傅南凯万没想到荣宝斋忽然逼债,慌张又愤怒,大发脾气。
在姚素衣的四个孩子里面,他脾气是最火爆的。二话不说,跳起来打了伙计一记耳光。
伙计捂着脸,眼含泪,说道:“你怎么打人呢?”
沈掌柜看傅南凯小小年纪便一副恶霸模样,便对伙计说:“打回去,别惯着!”
伙计狠狠扇回去,骂道:“白吃白拿好几年了,你们以为我们的纸笔都是大风刮来的?东家都被你们挖空了!”
眼下,书籍、笔、纸都极贵,一套精装书籍,一个字不错,手抄要半年时间,工费都要几十两。
相府养了三个读书的少爷,平时练笔用的都是精品纸,十几两甚至几十两银子一支的顶级软笔。
就因为最初云裳郡主带傅璋来了一次,叫沈掌柜亏本卖给他一次,这么多年,傅璋叔侄就毫不知耻地连吃带拿。
为了交际,他们还经常带同窗来荣宝斋蹭便宜薅羊毛。
近五年,相府一府四个读书人,欠下的书籍、笔墨纸砚钱,七七八八,竟然高达两万多两。
另外二少爷带着大量同窗,赊欠竟然达到八万多两。
共计赊欠荣宝斋十万四千四百多两。
荣宝斋都给薅秃了,真是受够了!
“走,去相府,讨债!”沈鱼带着被打的小伙计,上相府讨要欠款。
管家白燕一听是荣宝斋来讨债,就想快快打发出去。
他每次帮助几个少爷结账,都私吞部分差价,就算傅璋查账,若不亲自去荣宝斋一笔一笔地核对,也发现不了其中猫腻。
傅璋去上朝了,姚素衣带着女儿傅桑榆去尺素坊选布料还没回来,白管家就擅自做主了。
“打出去!”白管家一声令下,相府的下人拿着棍子出来。
沈掌柜哪里肯,大声喊路人评理。
一吵吵,就围了好大一群看热闹的老百姓。
傅老夫人吓得全身抖糠,对身边的大丫鬟喜鹊说:“还不赶紧去把姚娘子叫回来?”
喜鹊应了一声,从角门出去,就往尺素坊拼命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