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原钢铁厂的断壁残垣间,陈长安的皮靴碾碎了一块焦黑的矿石。
\"首长小心!\"警卫员小张突然扑上来。一根锈蚀的钢梁轰然砸在陈长安刚才站立的位置,扬起带着铁腥味的尘土。
陈长安却盯着钢梁断面——那里露出星形花纹,是典型的克虏伯特种钢。他猛地扒开废墟,锈迹斑斑的德文铭牌在阳光下闪现:\"KRUpp 1937\"。
\"这是...\"随行的老工匠周铁山突然跪倒在地,树皮般粗糙的手掌摩挲着铭牌,眼泪砸在锈蚀的字母上:\"德国人造的高炉心脏啊!小鬼子...小鬼子糟蹋了好东西!\"
陈长安瞳孔微缩。前世他参观过克虏伯博物馆,这种1937年实验型高炉,热效率比同期日本设备高30%。突然,他踢开的碎石下露出半本烧焦的笔记,封面上褪色的菊花纹章旁写着\"昭和制钢所极秘\"。
在临时指挥部里,昏黄的油灯摇曳着微弱的光芒,将陈长安的身影投射在那斑驳不堪的墙壁上。他眉头紧锁,凝视着眼前那一堆杂乱无章的文件,尤其是其中第三页上那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化学式。
戴着圆框眼镜的技术员小林,一边摇头一边无奈地说道:“不行啊,这第三页的化学式完全就是乱码,根本无从下手。”他的声音中透露出一丝沮丧和焦虑。
陈长安并没有被小林的话语所影响,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那页文件。突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迅速抓起桌上的铅笔,在一张空白的纸张上飞快地画了一个∞符号。
“试试用莱茵式交叉解密。”陈长安的声音低沉而坚定,仿佛他对这个方法有着十足的把握。然而,当他看到众人一脸茫然的表情时,他稍稍停顿了一下,解释道:“就是……把这些分子式倒置后再取对数。”
小林有些迟疑地按照陈长安的方法操作起来,他的手微微颤抖着,毕竟这个方法听起来有些匪夷所思。但当他终于拼出“钼铬合金比例0.37%”这个结果时,整个指挥部都沸腾了起来。
周铁山激动得直接打翻了手中的茶缸,他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喊道:“这、这是造炮管的数据啊!”这个发现让所有人都意识到了这份文件的重要性和价值。
然而,就在大家兴奋不已的时候,陈长安却悄悄地将真正的德国工艺手册塞进了那堆日军文件之中。没有人注意到他这个细微的动作,更没有人察觉到他“破译”出的公式里,其实隐藏着二战后期才开始普及的底吹转炉技术。
深秋的黎明,天色灰蒙蒙的,寒冷的空气让人感到有些压抑。钢铁厂的上空弥漫着细雪般的炉灰,这些炉灰像是被风吹起的雪花一样,在空中缓缓飘落。
“首长,按照您的图纸,我们已经开始浇筑基座了……”工程师指着正在施工的地方,突然瞪大了眼睛,满脸惊愕。
陈长安顺着工程师的目光看去,只见混凝土里竟然掺杂着一些粉碎的日军钢盔,这些钢盔在朝阳的映照下,泛着诡异的青光,仿佛在诉说着那段不堪回首的历史。
陈长安的眉头紧紧皱起,他的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愤怒。这些日军钢盔,是当年侵略者留下的罪证,它们见证了无数中国人的苦难和牺牲。
陈长安默默地拾起半块铭牌,那上面还残留着一些日文。他毫不犹豫地将铭牌扔进了熔炉,看着它在熊熊烈火中逐渐熔化。
“鬼子用血喂饱的炉子,该为中国人吐钢了!”陈长安的声音低沉而坚定,仿佛是在向那些曾经的侵略者宣告。
当第一炉钢水喷涌而出时,整个钢铁厂都被映得通红。钢水如火龙一般奔腾,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声。
就在这时,周铁山突然抄起一根铁钎,快步走到通红的钢锭前。他的动作迅速而果断,在钢锭上刻下了两个苍劲有力的大字——“报仇”。
飞溅的铁花如雨点般落下,烫穿了周铁山的棉袄,但他似乎完全没有感觉到疼痛。他的目光紧盯着那两个字,眼中燃烧着仇恨的火焰。
月光如水,静静地洒在钢厂围墙上的铁丝网上,泛出一层冷冽的寒光。陈长安独自一人,手持手电筒,仔细地检查着新建的蓄热室。这里是他负责的区域,任何一点疏忽都可能导致严重的后果。
突然,一阵清脆的钢材碰撞声打破了夜的寂静。陈长安心头一紧,他迅速熄灭手电筒,像幽灵一样无声地抽出鲁格手枪,枪口对准声音传来的方向。
借着月光,他看到一个瘦小的身影正蹲在一台德国压力表前,手里拿着工具,似乎在拆卸什么。陈长安的声音像冰一样冷:“小鬼子派你来的?”
他用枪挑起那人的下巴,当他看清对方的面容时,却不由得愣住了——那是一个满脸煤灰的男孩,看上去不过十来岁,一双眼睛惊恐地望着他。男孩的脖子上挂着一串破碎的千人针,那是日本士兵出征时家人赠送的护身符。
陈长安的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他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一个孩子。然而,他的警惕并没有放松,他用枪口顶着男孩的额头,厉声道:“说,你来这里干什么?”
男孩突然双膝跪地,浑身颤抖着。他从怀里掏出一本烧焦的相册,递给陈长安。陈长安迟疑了一下,接过相册,翻开一看,里面的照片让他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照片上是一个穿着和服的女人,她的脸上被人用红笔打了一个大大的叉。旁边写着一行字:“太原慰安所”。
在验收的那一天,阳光明媚,晴空万里。阎锡山的代表徐永昌,一脸傲慢地站在新出炉的钢轨旁边,他的手轻轻地抚摸着钢轨,嘴角却挂着一丝冷笑:“八路也会炼钢?”
就在这时,陈长安突然出现了。他二话不说,抡起手中的大锤,狠狠地砸向钢轨。只听“当”的一声巨响,火星四溅,仿佛夜空中绽放的烟花一般。
众人的目光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吸引住了,只见晋绥军带来的日本钢轨在陈长安的猛力一击下,应声而断,断口处参差不齐,显示出其脆弱的本质。
然而,令人惊讶的是,八路的钢轨在同样的重击下,仅仅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痕迹,仿佛只是被微风轻拂过一般。
徐永昌见状,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他失态地抓起那截断轨,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喊道:“不可能!我们在太原三年都没能……”
陈长安打断了他的话,冷冷地说道:“因为你们眼里只有金条,早就忘了钢是怎么炼的。”说罢,他用力地踩住那截断轨,仿佛是在践踏徐永昌的尊严。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悠扬的汽笛声。众人纷纷转头望去,只见第一列装载着自制装甲板的火车正缓缓启动。火车头上方,“自力更生”四个大字格外醒目,那是用炸毁的日军坦克熔铸而成的,闪耀着金属的光泽,仿佛在诉说着八路军工人们的坚韧与智慧。
大雪夜,陈长安将克虏伯铭牌埋在新落成的烈士纪念碑下。
土坑里还静静躺着一本笔记——那是他重写的《炼钢术》,扉页写着:\"给未来的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