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山雨欲来
大别山的晨雾像融化的棉絮,缓缓从山谷间升起。陈长安站在新修的了望塔上,望远镜的铜制旋钮已经被他摩挲得发亮。这座五层石塔是少年班用缴获的测绘仪定位,根据地妇女们一筐筐背石头垒起来的。塔顶的风向标是用炮弹壳改的,在晨风中发出细微的金属颤音。
\"报告!三营剿匪回来了!\"通信兵小跑着上来,绑腿上的露水还没干。他递上的清单墨迹新鲜:本月剿灭土匪窝点7处,缴获土枪42支,解救妇女儿童23人...陈长安注意到最后一条记录:击毙惯匪\"穿山甲\",此人专挑红军家属下手。
\"这个'黑云寨'的土匪头子说要投奔我们?\"陈长安的手指停在清单某行。
\"是个硬骨头。\"孔捷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他军装袖口被火药烧出个洞,身上还带着硝烟味,\"被我们包围还叫嚣,说要见见造'红星'步枪的高人。那家伙使双枪,枪管上刻着七道杠,说是每杀一个人就刻一道。\"
山脚下传来整齐的脚步声。三个营的战士正在晨练,2000双布鞋踏在夯实的土路上,扬起细密的灰尘。崭新的\"红星\"步枪在他们肩头闪着蓝光——兵工厂上月刚完成第3000支的产能突破。炊事班的老王头正带着人往训练场送早饭,木桶里装着掺了肉末的杂粮粥,这是缴获土匪存粮后的特殊加餐。
\"老陈!\"李云龙的大嗓门震得塔楼木梁簌簌落灰,他扛着挺马克沁冲上来,机枪下面焊着个用汽车差速器改的旋转底座,\"你瞅瞅老子改良的机枪架!这玩意儿能转360度,就是...\"话音未落,底座突然\"咔\"地一声裂开道缝,机枪差点砸到地上。
陈长安正要说话,远处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侦察排长王铁柱冲进塔楼时,绑腿已经被荆棘划得稀烂,脸上还有道新鲜的血痕:\"首长!县城...县城里来了批穿西装的人,带着德国造的测距仪!他们在丈量城墙厚度!\"
第二节:暗流涌动
作战室的煤油灯亮了一整夜。墙上地图钉着的红蓝箭头,像无数张牙舞爪的蜈蚣。陈长安摩挲着刚缴获的德制收音机旋钮,这台\"德律风根\"收音机是从土匪窝里抄出来的,现在正发出刺耳的电流声。
突然,杂音中爆出清晰的日语广播:\"...卢沟桥...支那军挑衅...皇军被迫还击...\"紧接着是汉语广播:\"...日军炮轰宛平城...我军正在还击...\"
\"咔嚓\"一声,李云龙捏断了手中的铅笔。丁伟猛地站起来,指挥棒在地图上划出深深的痕迹:\"北平到我们这儿,直线距离八百多里!按鬼子的行军速度...\"
孔捷掀开角落的油布,露出堆成小山的弹药箱:\"库存7.92mm子弹十二万发,手榴弹六千枚。\"他顿了顿,补充道:\"如果按你教的'三三制'战术消耗,只够打三场中等规模阻击战。\"
陈长安的钢笔在纸上无意识地画着圈。前世历史书上\"七七事变\"四个字突然砸进脑海,笔尖\"啪\"地戳破了纸张。他抬头时,发现所有人都盯着他看,作战室里安静得能听见煤油灯芯燃烧的噼啪声。
\"立即启动一号预案。\"陈长安的声音像淬火的钢,\"兵工厂转入三班倒生产,每班八小时。化肥厂增产硝酸铵,优先保障炸药生产。\"他转向后勤部长,\"老张,把地下粮仓的防潮石灰再检查一遍。\"
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小栓抱着个穿长衫的中年人冲进来,那人右眼乌青,长衫下摆被撕开个大口子:\"药铺的周先生...说见到日本商队在丈量河道!\"
中年人颤抖着从怀里掏出张草图,纸上还沾着血迹:\"他们...他们专门记录桥梁承重...\"陈长安接过图纸,只见日文标注旁赫然画着坦克的简笔画,桥梁关键部位都用红笔圈了出来。
李云龙一把抢过图纸,眼睛瞪得像铜铃:\"他娘的!这是要给坦克部队开路啊!\"他转向周先生,\"你怎么搞到这份图纸的?\"
周先生哆嗦着嘴唇:\"我...我侄子在县衙当差,今早看见这群人在北门桥测绘,就偷偷临摹了一份。后来被发现了,他们...\"他指了指乌青的眼眶,\"要不是我假装突发羊癫疯...\"
第三节:未雨绸缪
临时党委会的争吵声惊飞了树上的乌鸦。李云龙一拳砸在桌上,震翻了三个搪瓷缸:\"先下手为强!今晚就端了县城里那些探子!\"
\"打草惊蛇!\"丁伟把茶杯墩得砰砰响,茶水溅到地图上,\"现在动手,正好给鬼子送开战借口!南京那边还在搞什么'和平解决'呢!\"
陈长安默默推过一张清单。李云龙眯着眼念:\"粮食储备...五千吨?\"他猛地抬头,胡子都翘了起来,\"够两万人吃半年?你什么时候...\"
\"化肥厂扩建的副产品。\"陈长安指向沙盘上星罗棋布的红色标记,\"我们在二十三个溶洞里建了粮仓,每个都做了防潮处理。\"沙盘另一侧,插着小红旗的矿区格外显眼,\"铁矿日产三十吨,焦炭...\"
孔捷突然打断:\"你在准备长期抗战?\"他粗糙的手指划过沙盘上蜿蜒的等高线,\"就凭大别山这地形?我们这点人马...\"
收音机突然传出刺耳的电流声,接着是南京方面结结巴巴的声明:\"...和平未到绝望时期...绝不轻言放弃...\"
\"砰!\"李云龙一枪打碎了收音机:\"自欺欺人!\"飞溅的电子管碎片中,陈长安慢慢展开一张发黄的地图——那是他凭记忆绘制的华北战略要地分布图,上面用红蓝铅笔标注着可能的进攻路线。
\"从明天开始,\"陈长安的声音很轻,却让所有人安静下来,\"全团加练山地阻击战。少年班...\"他望向窗外正在操练的孩子们,\"主攻电台侦听与地图测绘。另外,各连炊事班要学会用野菜、树皮补充口粮。\"
深夜,陈长安独自在兵工厂调试新武器。钢管焊接的奇特炮管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旁边木箱上潦草地写着\"没良心炮\"四个字。这种用汽油桶改造的简易迫击炮,是他根据前世记忆设计的,虽然精度差但威力惊人。
突然,他听见身后有窸窸窣窣的动静。石头带着几个少年班成员,正偷偷摸摸组装着什么。看见陈长安转身,石头慌乱地想藏起手里的铜管:\"首长...我们想试试您说的'定向雷'...\"
陈长安蹲下来,发现这些孩子用铁皮、炸药和钢珠做了个简易定向地雷。虽然做工粗糙,但原理完全正确。他帮他们把钢珠塞进塑料炸药里,轻声问:\"怎么想到做这个?\"
石头咬着嘴唇:\"昨天...昨天听孙排长说,鬼子在东北用刺刀挑小孩...\"月光下,几个孩子的眼睛亮得吓人。
远处传来第一声鸡鸣,山间的雾气开始泛白。陈长安望着天边微露的曙光,突然想起前世看过的一份资料:七七事变后第18天,日军飞机就轰炸了南京...
第四节:风暴前夜
县城\"一品香\"茶楼里,化装成茶叶商贩的侦察连长孙德胜,正用茶盖轻轻拨着浮沫。他粗糙的手指与精致的景德镇茶具格格不入,但那双鹰隼般的眼睛正透过茶气氤氲,仔细观察邻桌的几个\"商人\"。
那几人虽然穿着考究的西服,但孙德胜注意到几个细节:他们的皮靴后跟都有相同的磨损痕迹——这是长期骑马才会形成的;其中一人掏怀表时,腰间闪过金属光泽——南部式手枪的枪柄;最重要的是,他们虽然说着流利汉语,但互相交谈时会不自觉地用日语词\"...要员视察......火力配置...\"
孙德胜假装被茶水呛到,弯腰咳嗽时迅速捡起地上的一张纸片——那是张被揉皱的电报纸,上面隐约可见\"...大本营批准...第6师团...\"的字样。
当夜,根据地的山洞里,孙德胜的汇报让所有人脸色凝重。他展开复制的草图:\"...他们在测绘所有进山道路...\"图纸上密密麻麻标注着等高线、桥梁承重甚至水源位置,\"特别是能通行九四式轻型卡车的地段...\"
李云龙猛地站起来,绑腿带崩断了都没察觉:\"这是要动手的架势!老子这就带人去端了他们的老窝!\"
\"慢着。\"陈长安展开县城地图,铅笔圈出几个点,\"先摸清他们的落脚点。火车站、货栈...\"他指向标着\"三井洋行\"的位置,\"特别是这家日本商行,盯紧他们的物资进出。\"
三天后的傍晚,放羊的老汉慌慌张张跑进根据地,他的羊群少了一半:\"北面官道上...好多铁皮车!\"老汉粗糙的手比划着,\"上面盖着帆布,但露出炮管子...压得车轴直响...\"
深夜的作战室里,陈长安在日历上画了个红圈:1937年7月15日。收音机里,东京广播正用兴奋的语调宣布\"华北特别演习\"。李云龙默默擦着枪,突然说:\"老陈,你早料到有这天是不是?\"他指向仓库方向,\"连防毒面具都准备了五千套...\"
陈长安没有回答。窗外传来少年班练习发电报的\"滴滴\"声,他们正在破译截获的日军电码。更远处,新建的炼钢高炉喷出第一缕青烟,像一把刺向苍穹的利剑。
突然,电话铃刺耳地响起。接线员慌张地报告:\"县城内线电话...说看见三架飞机往南飞!\"几乎同时,远处传来闷雷般的爆炸声——那是八十里外的铁路枢纽方向。
孔捷冲进来,手里攥着刚收到的电报:\"北平沦陷!天津告急!\"电报纸被他攥得咯吱作响,\"二十九军伤亡过半...\"
李云龙\"哐当\"一声踢翻凳子:\"还等什么?干他娘的!\"
陈长安缓缓站起身,墙上的煤油灯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取下墙上的作战计划,在封面上写下\"大别山保卫战\"五个大字。当他的目光扫过屋里每一张面孔时,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传我命令,\"他的声音像淬火的钢,\"全团进入一级战备。兵工厂24小时不间断生产。后勤部立即开始疏散非战斗人员进山。\"他顿了顿,看向窗外漆黑的夜空,\"告诉乡亲们...战争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