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宇宙人对策器被公布后,宇宙人存在地球这一事实彻彻底底的暴露在公众视野内。
身边人可能是宇宙人拟态的这件事对于普通人来说,就是一个现实恐怖故事,行走在大街上或是和人群来往密切的群体,都开始升起警惕心来。
互相猜忌肯定是有的,甚至就连因为有人没给自己让座这种小事,都能牵扯到“宇宙人”三个字,导致双方大打出手。
围观群众不知真假,压根不敢去劝,只敢远远的看着,最终出现伤者,叫来警察。
大家关心的,并不是“宇宙人”是否存在于自己身边这件事。
而是…
我可以用“你是宇宙人”这种理由当做欺负你或是针对你的借口。
正如上村早池让一之濑兄弟隐瞒怪兽细胞也许可以自然发育成怪兽,并可以利用人为手段唤醒的事实,现如今的一切,就是他曾预想过的状况。
借口是什么也并不重要,只要能引起恐慌,任何事物都会被当做动手的借口。
而明辨是非的能力还未发育完全的那些孩子们,便顺理成章的,将其作为欺负他人的借口而使用,乐此不疲。
“这家伙一定就是宇宙人变得啦,你看他老是脏兮兮的又不和我们一起玩,人类怎么会刻意远离人类嘛!”
“等我以后加入了UIt作战部,把对策器拿到手,你这家伙就隐藏不了了!不如现在就把真正的模样展露出来吧,说不定大家还能原谅你撒谎呢!”
“宇宙人肯定不懂人类的语言吧,你看他都不说话的,站在像个傻子。”
被堵在墙角,低着头揉搓着自己衣角的男孩原本只是想忍过去,等这些人说腻了玩腻了,就回家躺在床上睡觉。
只要睡着了,就可以忘记这些不好的事。
在梦里甚至可以飞,有喜欢自己的朋友,有好吃的东西,有最想要的玩具。
什么都会有。
“喂我说你,难道真的听不懂人类的语言?”胖男孩伸手推了男孩一把。
“喂喂凉太,你是从哪个星球来的啊?不会那颗星球上的人和你一样邋遢吧?”女孩笑嘻嘻的叉着腰,用脚踢着身侧的泥沙,往名为凉太的男孩那边踹去。
原本就有泥沙污渍的白色裤子,再度被弄脏几分。
“算啦算啦和宇宙人说不清楚的,不如,我们玩点好玩的?”
碎发男孩从口袋里掏出自己沿路捡来的石子,做出往前抛去的动作。
“不好吧…万一出事会被老师骂的,还会被爸爸妈妈打的。”女孩踹泥沙的动作一顿,她有点不愿意。
“你怕什么,宇宙人怎么可能会被这点石头砸伤,你们要是不来的话,我先来了啊!凉太,站在那别动啊!”
“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开心呢,我也要来!给我点!”胖男孩伸手讨要着。
碎发男孩笑着将部分石块送给了他,在见到两个小伙伴都选择这么做后,女孩“哼”了一声,也伸手讨要着。
凉太站在大桥下的角落里,听着江水流淌的声音,紧紧的闭着眼。
忍忍就好了,忍过去就好了,没有谁会安慰我,所以绝对不能在他们面前哭,会被嘲笑的,会被说是胆小鬼的。
我不想被当做胆小鬼…
咻——。
吧嗒。
“咦,扔歪了。”碎发男孩懊恼的说着,随即他伸手指着站在角落一动不动的凉太,他喊道:“不准动啊,要是让我看到你动了,明天我就把你那破房子烧了,让你这个宇宙人在地球无家可归!”
女孩抿了抿嘴,犹豫片刻后,抬起手来将手中略尖锐的石头扔向凉太。
“唔…!”
凉太的手臂被砸中,他没能忍住痛呼一声,而恰巧就是这一声痛呼,让碎发男孩和胖男孩起了莫大的兴趣,他俩笑嘻嘻的抬起手来——投掷。
石块飞向凉太。
啪嗒。
吧嗒。
啪嗒。
吧嗒。
角落的男孩站的笔直,他低着头,没有选择用手去抵挡。
见对方在发出一次痛呼后,就再也没别的动静,碎发男孩烦躁的将手中的石头扔到地上,在胖男孩和女孩的注视下,他跑向凉太,紧接着狠狠的往一侧拉去。
那一侧,是水面。
“等等,不管怎么说这也玩过头了吧!”女孩大喊道。
她向前跑去,试图拽住那要将凉太扔到水里的碎发男孩:“会死人的!!”
胖男孩看热闹不嫌事大,他无所谓的说着:“宇宙人怎么可能会被淹死,玲奈,为什么要同情宇宙人啊?”
被称作玲奈的女孩一边用力拽着碎发男孩,一边瞪着胖男孩:“这根本就不是玩闹了,万一真的出事,会上不了学的!”
被拽着往水边带去的凉太,眼神再度黯淡几分。
你阻止他,只是担心出了事后自己上不了学,才选择出手的吗…
“你不说我不说,他不说,谁知道是我们干的,而且就他这种人有那种勇气跟老师说或者去找警察吗!别烦我,玲奈,让我收拾他!”
“一郎!要不,真的就算了吧…换一种玩法吧?”胖男孩也出声劝阻道。
被唤作一郎的碎发男孩啧了一声,他看向阻止自己的两人,不屑的笑道:“我们多少岁?田太,玲奈。”
“九、九岁。”
“所以你们在害怕什么,就算警察来了,也只是说说我们而已,能拿我们怎么样?”
“但是…”
一郎冷哼一声,他用力将凉太拽了过来,玲奈因此摔倒在地,疼的她眼泪直掉。
“就算你们没有和我一起把他推到水里,在场目睹这一切发生的你们,和我一起扔过石头的你们,都是共犯,你们不愿意那我就自己来,我亲手把这个宇宙人消灭掉!”
“像他这样的,没有父母的傻子胆小鬼,根本不会找人告状的!”
说完,一郎将凉太往江面推去。
而就在“没有父母”四字说出来的那一刻,原本安安静静的凉太突然激动起来,他在一郎脱手的瞬间,抓住了他的耳朵,用力的往后拉去。
凉太怒视着一郎,他用沙哑的声音怒吼道:“我有爸爸妈妈!我不是傻子!我有爸爸妈妈,我不是傻子!!”
二人同时往江面摔去,撞出大片的水花。
玲奈惊恐的爬到岸边:“凉太,一郎!”
在她看到江面上两个男孩正在挣扎的样子,她哭着对田太说:“怎么办啊田太,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我们本来不是只想欺负一下凉太的吗?”
田太也慌乱了起来,他杵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得断断续续的回答着:“我、我不知道…我们明天还能…还能去学校吗?”
玲奈慌张的摸索着书包和口袋,将自己的手机掏了出来,那是平时用来联系父母的。
因为放学时间和父母下班时间错开了,为了知晓女儿是否平安离开学校,玲奈的父母便将只能用来拨打电话的手机交给了她。
玲奈看着通讯录中,那被自己标记为父母的电话号码。
要是让爸爸妈妈知道我们干的事,我一定会挨揍的吧,连学校也去不了。
最终,她还是选择了隐瞒,将手机放了回去,用颤抖的声音对着田太说:“只、只要我不说,田太你也不说,就一定会没事的…”
“对吧,田太!”
田太愣愣的看向玲奈,他缓缓点头:“嗯…只要你不说,我不说…就没人知道…”
“所以一起回家吧…?就像平时那样…”
“那一郎怎么办…?”
“就说今天他自己回去了,没有和我们一起!”
他们俩颤颤巍巍的从桥下离开,甚至没有回头去看一眼,只想快速逃离这个让人感到恐惧的地方,一刻也不想多待。
江面,顺着水流往下游漂去的两个男孩,其中一人死死的抓住漂浮物,因运气好停在了岸边突出的石块上,活了下来。
另一个男孩因体力不支,没能坚持到漂浮物将他送到够得到脚的地方,沉没,溺水,从这个世上离开了。
因为玲奈和田太的隐瞒,导致一郎的失踪成了班级内讨论的热门话题。
大家都在猜是不是被宇宙人抓走了,或者说是突然搬家导致来不了学校,也有人在猜测是不是生病了没告诉大家之类的。
而关于凉太这个名字,他们一次都不曾提起过。
这些话题,两个小孩一个都不敢掺和,面对他人的询问和好奇的目光,两人对此也只能说“不知道”“不清楚”“他没有跟我们一起回家”之类的,应付过去。
日子看似一天天的平稳的度过,但每过一日玲奈和田太内心的煎熬就会越来越大,最终,没能坚持下来的是玲奈。
在事情发生过后的第五天早晨,玲奈因做了噩梦而敲响了父母的房门,她哭着将自己所经历的一切告诉了自己的父母,并更换了其中的细节。
比方说,是一郎他自己把凉太砸生气了,凉太为了报复一郎,将他推到了水里,但因为失去平衡导致自己也摔了下去。
比方说,自己没有参与欺负凉太,她阻止了一郎和田太,但没有人听她的话,自己也试图阻止凉太将一郎推到水里,但没能成功。
比方说,自己从未用“宇宙人”这三个字称呼凉太,也不支持他们这么对待凉太,没有人听自己的,自己是想要帮助凉太脱离困境才跟着一起去的。
她将自己身上的错推的一干二净,甚至在当日去学校的途中,和田太串供,以便面对之后可能会出现的警察叔叔,或是一郎父母的质问。
田太和玲奈以为凉太也死掉了,于是偷偷买来小花放到凉太的抽屉里,祈祷着晚上不要来梦里找他们。
然而,凉太没有死,他回到了同学们的视野中,但没有人愿意去关心和在意他这段时间去了哪里, 有的只是冷眼漠视,而一郎的那个课桌上,放着一瓶水养鲜花。
男孩溺水,去世了,他的父母来到学校内,找到了还活着的凉太,不等对方说话便是一个巴掌扇在男孩的脸上,一边怒骂着“恶魔”,一边愤恨的用腿踢着才九岁大的孩子。
凉太没有哭,没有叫出声,在保安和警察将他们分开之后,男孩颤抖着,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本以为结束了,自己可以离开时,在准备去学校洗手间洗脸,把弄脏的部分清洗干净的时候…
“会杀人类的只有宇宙人和怪兽!凉太他还没有爸爸妈妈,他是从外星来的宇宙人!!”
“我一直觉得凉太很不对劲,脏脏的臭臭的,又不爱说话又喜欢单独呆着,刚才都不喊疼还不哭,他就是宇宙人!”
从地上爬起来,正在整理衣服的凉太错愕的抬起头来,看向那些怒视着自己、厌恶着自己的同学们。
包括那位曾经关照过他的老师,此刻也因为自己身上背着“嫌疑犯”三个字,而惊恐的看着自己。
我好像生来就没做过什么坏事…
为了不打扰到其他玩的开心的同学,我甚至选择默默远离…
为了不占用他们的空闲时间,我甚至选择坐在教室里趴着睡觉…
为了让大家开心,我甚至对被欺负这件事毫无怨言…
所以为什么?
到最后反而是我这个被欺负的人,成了大家抨击的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