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步已成,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便难以拔除。
这封密信到底要交给谁?
最大的嫌疑人,便是大当家留在寨里的心腹——陈宗平。
恶虎寨易守难攻,官兵想要冲上来也没那么简单,但要是里应外合,待在寨里的人就成了无头苍蝇两面夹击。
如今最忧心的,便是不知道陈宗平到底拉拢了多少人。
寨子里还剩两百多人,但完全追随自己的人如今只有七十多个,若是打起来并不一定占上风。
五当家虽然是练家子,脑子却也不傻,知道这件事不能张扬,便暂且按兵不动,派老二去盯着陈宗平,详细汇报踪迹。
陈宗平也是最初追随大当家的人,但他如今已年过花甲,不方便再跟着四处奔波,便自请留在恶虎寨。
当然,他也信不过那些兵痞,毕竟五当家那一伙人最初被追杀,就是因为贪墨了银子。
恶虎寨每年最大的收益就是秋收后的收债,不费一兵一卒就能有大把的粮食。
在如今这个世道,粮食才是最值钱的东西,陈宗平私下数次提醒过大当家,让他长点心眼,防着外人。
毕竟只有自家人才能和恶虎寨一条心。
这些贪墨了银子的,现在落草为寇,还是一股子兵痞味儿,谁知道他们会不会贪了这些粮食?
陈宗平负责清点从各个村子里搜刮的民脂民膏,其余村子都没出错,唯有清津村的量比标准要高。
这可不是一件好事。
陈宗平也是农户出身,他清楚地知道,要将收债的“量”控制在合理范围内,否则兔子急了也咬人。
更何况那些农户要是死了,恶虎寨从哪收债?
要放眼长远利益。
而现在,清津村上缴的粮为何比其余村子要多?
这不能代表底下的人是为了恶虎寨好,更大的可能是他们贪了村里全部的粮食!
陈宗平留了个心眼,去问了派去清津村的山匪是谁,而疤脸正是跟着五当家来的那伙人!
清津村的粮已经回来了,疤脸和他小弟却没回来。
去哪了呢?
说不定已经将多余的粮拿去变卖了!再私吞那笔钱!
好啊,我就知道你们不怀好意!
大当家瞎了眼信任你们,谁知道你们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陈宗平冷哼一声,以为自己发现了五当家一伙人的脏心思,想要去当面对峙,却忽然顿住,眯眼看向粮车。
粗糙的手指抹过麻袋边缘渗出的暗红。
血。
已经半干,黏腻地沾在指腹上,在晨光下泛着黑褐色的光泽。
粮车上怎么会见血!?
陈宗平眉头皱起,意识到事情可能没那么简单,当即让人去查关于清津村一事,并且修书一封送予大当家。
但在监视他的二当家眼里,这就是心虚的表现。
离间计最为重要的,便是对人心的揣测与人性的拿捏。
五当家的人拦截那封信,信上的内容也很简单。
「寨中有异,事成速归。」
在五当家看来,便是陈宗平发现粮车内没找到密信,想要通知朝廷和大当家的人早些行动!
铁证如山,还要如何狡辩?
乱世之中,若是心慈手软,掉的就是自己的脑袋!还是要先下手为强!
……
寨子里弥漫着酒肉的香气。
大锅炖着野猪肉,酒坛子堆成小山,火把噼啪作响,照得整个恶虎寨亮如白昼。
山匪轮番敬酒,吆喝声震天响。
“喝!今儿个不醉不归!”
不出半年,他们恶虎寨必然成为这一片最强大的山匪!
最初陈宗平还有些不悦,毕竟大当家还没带着人回来,怎能私底下如此铺张地庆祝?
但见其余兄弟都在兴头上,陈宗平还是耐着性子没说出口,推脱自己不胜酒量坐在一旁。
哼,现在便忍不住了,果然是贪了不少!
等到大当家回来,定然要重罚你们!
一碗接一碗灌下,酒过三巡,有人开始眼皮打架,脑袋一点一点,最终“咚”地栽倒在桌上。
“哈哈哈,这就倒了?怂包!”
笑声未落,又一个山匪滑到桌底,鼾声如雷。
渐渐地,寨内的喧闹声弱了下来。
五当家坐在主位上,冷眼看着寨中横七竖八倒下的身影,指尖轻轻敲着刀柄。
“差不多了。”
他站起身,一脚踢翻酒案。
哗啦——
杯盘碎裂,酒水四溅。
可没人惊醒。
整个山寨,除了五当家的几十个心腹,其余山匪全都昏死过去,像一群待宰的猪。
陈宗平也发现了不对劲。
平常的确会有人喝得酩酊大醉,但留下的人怎么都是五当家的心腹?
他并没有喝太多,当他想要起身查看时,才发现脚步虚浮,脑袋晕乎乎的。
不对——
酒里被下了蒙汗药!
该死的,果然有异心!
心中大惊吓退了几分酒意,但困意却缓缓袭来,当冷水浇在头上完全清醒时,正面便对上五当家阴冷的目光。
“这是做什么!”
陈宗平呵斥道,才发现自己的手脚已然被铁链束缚。
五当家揪起陈宗平的衣领,刀尖抵住对方喉结,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剐心:
“陈宗平,老子自认为入寨以来,对大当家忠心不二,结果我兄弟的命,在你们眼里就他妈是垫脚石?”
五当家将陈宗平的信丢在脚边,陈宗平的困意瞬间被惊醒。
“你们敢拦我的信?兵痞就是兵痞!当年大当家收留你们这群丧家犬,如今倒咬主子了?”
他向来看不惯五当家这伙人,如今更是愠怒。
本以为他们只是想贪一些钱,没想到贪心不足蛇吞象,想占了整个寨子!
“呸,是你们早就计划好了,等官兵一到,我们这些人,全他妈是你们献给朝廷的投名状!拿我们的命换你们的前程!”
闻言,陈宗平愣住,有些不可置信地抬头。
“什么官兵?哪来的朝廷?”
“呵...死到临头了还敢装。”
他一把掐住陈宗平的脖子,眼中杀意凛然,先前收缴的密信也摊在地上。
鲜红的几个大字格外刺眼。
陈宗平脸色涨红,拼命摇头:
“放屁!这信是假的!大当家他……”
“报——!”
偏在这时,一个喽啰慌慌张张冲进来:
“五爷,不好了!粮仓……粮仓着火了!”
五当家猛地松开手,大步走到窗边。
远处,粮仓方向火光冲天,浓烟滚滚。
他回头,盯着陈宗平,眼中怒火更甚,刀尖指向他的心口。
“好啊,你现在还有什么话可说!”
陈宗平脸色变了又变,片刻后眸子猛地瞪大。
“蠢货!是咱们上当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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