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晏川这里说不通,陈全无法,只得趁着萧晏川面见臣子的时候,偷偷摸摸地来见林婵。
他苦口婆心:“娘娘,您就先同陛下说说话吧。”
林婵古怪地抬眸看他:“他与你说什么了?”
陈全语塞了一下,想他们怎么问的问题都是一样的?
“陛下并没有与奴才说什么,是奴才自作主张……”
陈全纠结着说道:“奴才很早就跟了陛下,陛下他……并不轻易与人交心,奴才看得真切,陛下对娘娘是真心的。”
林婵眉心微动,“哦”一声,神色淡淡:“本宫知道了。”
“那娘娘……”
“陛下知道你来见本宫吗?”林婵眨一眨眼,“趁他还没发现,公公还是快些回去吧。”
陈全明白,这是给他下逐客令了。
眼瞧着这里也说不通,陈全无奈,行一礼后告退。
背影有些萧瑟。
拾夏与映秋立在后头,见状也欲言又止。
拾夏轻轻:“娘娘,奴婢觉得……”
“好了,别再说了。”
林婵回身往里走去,两位侍女对视一眼,默默跟上。
林婵想,她当然不能先低头了。
然,萧晏川也是同样的想法。
御书房内,大臣们在下方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关于北狄使团的事情,萧晏川漫不经心听着,脑海里却不自觉回想陈全的话。
半晌,他嗤了一声。
她当初都敢说“到此为止”……这种话,他都没提,她倒是胆大包天,先说出口了?
就这么对他不耐烦吗?
萧晏川想着,心中更不悦,面上神色也阴沉了几分。
下方说得正热闹的大臣们一顿,有些惶恐地看向方才轻嗤了一声的皇帝。
怎么了……是哪里说得不对吗?
见萧晏川面色微沉,他们绞尽脑汁回想着,试探道:“陛下,不如……再多派些人手,跟着那些北狄人?”
“那北狄王太子还有意打听过端王殿下,臣以为其用心不轨,恐怕要生事端,多派些人,更稳妥些。”
端王……
被他们这么一提醒,萧晏川倒也想起来了。
端王在王妃有孕之后安分了不少,不过还是时常借着带王妃去寺中祈福的理由,屡屡靠近太后所在的厢房。
也不知道他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要是再接触上北狄人,恐怕他会更热闹……
于是,萧晏川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应下了他们的提议。
众臣庆幸之余,不由说得更加谨慎起来。
萧晏川垂着眼,执笔落墨,缓缓写着什么。
众人也不敢去看,只当他是在写什么政事相关的令。
御书房内的气氛依旧严肃,耳畔是臣子们低低叙述,都是国事相关,然他现在在纸上落下的,却是一个“婵”字。
笔锋凌厉苍劲,气势潇洒,是他一贯的风格。
萧晏川静静看了一会儿,却是随意地点按几笔,在旁绘了朵小芍药。
他想,真是不妙。
现在,他好像真的,越来越像个昏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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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狄王太子很快发现,跟在自己身边的大齐人,好像多了不少。
他自然也猜到几分原因,心中冷笑之余,也更笃定了自己的猜测。
端王果然是一个突破口。
可这些时日,除了打探到端王他们会定期前往大相国寺以外,也没什么有用的信息。
王太子便琢磨着,从大相国寺入手。
但盯着自己的人有些太多,不太方便。
他思来想去,与手下人密谈了一阵,他们提议,不如让丽娅出面。
丽娅是女子,来这里还是因为和亲。但现在和亲无望,她在京城中吸引的注意,就少许多了。
让她去行动,会比他们方便得多。
王太子自是不愿,他未尝没有察觉自己这个妹妹有些别的心思。但除此之外,也没什么别的办法。
于是纠结了一阵,王太子还是心不甘情不愿地,放出了被软禁的丽娅。
丽娅笑眯眯地听过计划,一口答应下来。
果然如他们所料,大齐官员对这个消失了一阵的圣女要在京中游玩的提议没什么意见,只分了一点人手出来陪着她。
毕竟被关了些日子……想出来玩玩,也很正常。
丽娅便顺利无比地,按着王太子指示的日子,去了大相国寺。
端王妃挺着肚子,跪在佛前念念有词。
她不愿总是兴师动众的,来此并未吩咐封锁清场,是以她进香时,身后也传来一点脚步声。
她并未在意,念完佛经后,便要起身去上香。但大起来的肚子还是有些不便,她站起时,膝盖忽软,眼看要摔倒。
在两侧侍女反应之前,有一女子动作更快,稳稳扶住了端王妃。
后者惊魂未定,抚着胸口道谢:“多谢……”
她抬眼,却与一双湖蓝眼眸对视。
端王妃迟疑:“你是……?”
丽娅轻笑:“给王妃请安,我随北狄使团而来,唤我丽娅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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丽娅便这般顺利地与端王妃搭上了话,就此,也接触到了端王。
不过这些,暂且还没什么人发现。
入夜,紫宸宫内已熄了灯火。
自从两人闹起矛盾后,他睡下的时辰一日比一日晚,这夜,却是难得的早睡了。
但萧晏川也只是躺在榻上,眸中清明得毫无睡意。
他有些烦。
先前吩咐人摘去林婵送的香囊,不想没了这香,一点幽幽残留的气味,反让他睡不下去。
如此少眠,他从前习惯,现在却不适应了。于是今夜,又吩咐人挂了回来。
可当香气浓郁,他更睡不着了。
浓郁得好像……她在身边。
但他往身侧一探,只触及冰凉空荡。
这种感觉,竟是奇异地,不习惯了。
明明从前二十余载,都是这般过来的。
才一年不到而已……
萧晏川不由拧眉,想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习惯了两人同眠?
好像,他也记不清了。
这番不想还好,一旦细想着,他前些时日尽力压制着的情感,却都汩汩淌出。
对他这种人来说,哪怕是“汩汩”,也似喷涌一般磅礴。
鲜少被“感情”引导心绪的萧晏川,在这会儿将这滋味品尝了个透彻。
他不由坐起身来,在帐中咬牙,又气又恨:
好个林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