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家伙杀过的人可比她吃过的米还多……不对,她本来就没吃过一顿好饭,不能这么形容。我就这么说吧,她手上的怨魂没有千万也有百万,这么多杀孽就算放在神明身上也是够呛,更别提她一个凡人。”
翠羽明珠织锦裙一晃,转眼落在崖边的一树松下。
“从前小家伙足够强大,那些残魂轻轻松松就能被吞个干净。”凰虚倚在树干上,叹出一口气,“但现在不同,无论她的精神力有多么强大,本质上也不过一名三环魂尊,一个八环的怨魂不是她能受得了的。”
“那凰老您怎么不阻止她啊?”闻言,22系统立刻急了。
凰遥望着聚拢在崖尖的黑雾,一时间,仿佛连日月星辉都被吸入其中。
“倘若下定决心要去做一件事,不管神佛妖魔都阻不了她。再说,这样好胜的一个人,怎么甘心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倒下。”
系统也随着凰的目光看去,黑气中,隐约能见那抹霜白飘摇,女孩的背影是那么单薄,任凭狂风怎么吹打,她始终立在那,不曾动摇一分一毫。
松针落,西风叹。
凰抬腕,捻起银鬓上的松叶,“松,素独立山巅,栖烟霞万重,饮寒魄千缕,难免寒凉。”
她松开手,指尖的松针很快被风吹散。
“万万年了,饶是吾都有些贪恋这片刻的闲谈,可惜,吾的时辰到了,该回去陪我那夫君了。”
凰偏过头,难得的,那水眸中带上了一丝恳切,“吾这徒儿是个面冷心热的……忘了,她的心已经被那丑蚂蚱捏碎了,若未来她嘴不饶人,说了些伤人的话,就当她是在放屁吧。”
说到这里,她笑了笑,“如果可以,陪她多说说话吧,小二。”
“前辈,我是22号,不是什么小二啊喂!”白面团子嚷嚷道,而回应它的,只有拂过树间的山风。
“这么快就走了啊……”它茫然的看着落在地上的松针,就好像方才的一切只是一场幻梦。
系统坐在松树下,静静凝望着姜枣的方向,月华流转,松影落了它满身。
等着等着,它的眼皮开始不听使唤,上下打起架来…………
它只觉自己好似等了一个世纪那么长,再一睁眼,是被姜枣拍醒的。
“……嗯,什么时候了?”系统喃喃着。
日色冷青松,少女垂着眸,在眼下投下片片阴翳。
她与之前相比并无什么变化,只是先前一身青蓝校服已全然换了颜色。
“三日。”姜枣看样子并不打算与它多话,甚至连嘴皮子都懒得动一下,抬脚就朝山下走去。
“什么?已经第三天了!诶!宿主咱们去哪啊?”
“史莱克,你的脑子是用来当摆设的么?抱歉,你好像没脑子。”
系统的嘴巴立刻崩成一条直线,沉默了半晌,才道:“那些追杀你的都是谁啊?他们为什么要追杀你啊?”
“姓戴的狗,只是猜测,至于那耍枪的,和死鸭子没区别。”
“宿主,你这嘴不饶人的能力比之从前更为精进了哈,佩服佩服。”
姜枣淡淡瞥了它一眼,“小厮眼睛不怎么好看,眼光倒不错。”
“……我再说一遍我不是小厮也不是小二!”
“听你刚刚在句子的末尾加了一个哈,这是服务业惯用的句式,还以为你想让我这么称呼你。”
这下白面团子彻底干沉默了,偏偏想回嘴也找不到可以反驳的点,系统这个职业不就是服务行业吗???
沉郁的墨绿载着正午光线的重量,过滤成晃动在林间的绿雾。
仿佛燃烧的翡翠烛台,日轮为叶脉镀上金线,当骤风掠过树冠,那些金线便挣脱叶片的桎梏,从靛蓝天幕跳到赭色屋脊上。
屋脊上的砖瓦突地发出一声细响,一袭赤纱搅乱光的旋涡,像是一簇火苗,在众多房顶墙瓦上跳动着。
“外院核心弟子大乱斗要开始了,你最看好谁?”
“哎?听说这次二年级全体都要参与进去。”
几个女学员互挽着手,走在校内的小径上。
“不是只有核心弟子才能参与吗?这不合规矩吧?二年级的学弟学妹们都能参加,那为什么我们不行?”
“看!这就是你一直闷在图书馆的坏处了吧,两耳不闻窗外事,就让我这个百事通来为你解答!去年校方刚要公布新生的核心弟子人选,结果在颁奖典礼当天所有新生学员都在广场上打群架,严重扰乱了纪律,影响校园风气。学校也因此取消了新生全体的核心弟子名额。直到今年的升学考核才特选出两名核心弟子,但二年级只有这么两个核心弟子也不是办法啊,所以校方在选拔七怪预备队员的同时,决定将这次大乱斗作为选出二年级核心弟子的考核。”
“可那么多二年级弟子,我们三四年级的却只有那么几十个,这不公平吧。”
“我们三四年级普遍都是三环四环,而二年级只有两环修为,让他们参与进大乱斗本就不公平。现在他们虽然修为低了点,却胜在人多,也不至于一来就全被淘汰。可别忘了,那些新生蛋子面对的可是我们外院的顶尖战力!就算人再多,我们的同窗以及学长学姐打他们还不都和切瓜砍菜似的。”
刚刚的那位百事通反驳道:“那可不一定,你们知道这届二年级唯二的两个核心弟子都是谁吗?那可是黑马中的黑马!有一个还是学院千百年来第一个双系核心弟子!”
“我知道我知道!另一个小学弟老帅了,那叫一个惊为天人!可惜这次比赛看不到了……据可靠消息,那两位在去赏宝会的路上遭遇追杀,人现在在海神阁躺着呢。”正说话的女生在说到后半句不自觉压低了声音,但还是被站在房梁上的人听得一清二楚。
沾了泥土与血块的绣花鞋一转,几个起伏间,落在了海神湖湖畔……
“老李!你就忍心看着这样一个好苗子在你我眼前死去吗?”
海神阁内阁,一个握着酒壶的邋遢老头不停在一张散着寒气的冰床边踱步。
少许酒液因着他过大的动作从壶口泼在床脚,怎料那酒水刚一触及冰面就像瞬间蒸发似的,化作一缕寒气飘散。
“那怎么办,我这回可是把十年才结一次的长命果都祭了出来,配合小桃的玄冰床,也只能吊他两天命!”白衣中年人坐在床侧,他的整条手臂竟是由一道道树条组成。
树条尽头缠着一截皓腕,片片叶子不断从树条上落下,融入那截手腕中。
而那手腕主人的皮肤只恢复了瞬间的肉色,很快又变回尸白。
“这三日我日日夜夜守在这里,生命树不断为他输送生机,已是尽力,下毒者又是魂斗罗级别的高手,大陆擅用毒的人寥寥无几,擅用毒的魂斗罗更是闻所未闻!我行医半生都未曾见过此毒,实在诡异,此事莫不是和那圣灵教有什么牵扯?放眼整个大陆,也就他们那个邪教的成员神神秘秘,见不得人!”
邋遢老头仰头猛灌了一口酒,并不回答老李的话,“隔老远就闻到那股子腥味儿了,这是想杀人灭口了?是要老子把你揪出来,还是自己滚出来!”
老李诧异地回过头,他一直保持着武魂附体的状态,一门心思在治疗上,现在被这么一打岔立刻就反应过来窗外还有一个小老鼠。
木窗嘎吱一声被人从外面踹开,满树的梧桐枝丫随着这阵风扑簌摇曳。
阴影和光亮的分界被一缕赤纱揉碎,天光如万千金箔洒进屋内,与梧桐叶纷飞。
来人一袭红衣,翻进室内利落抱拳半跪于地,整套动作可以说是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晚辈二年一班姜枣,与王冬同班,他的命,我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