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时间,我就不来陪护了,跟江伯母汇报时别说漏嘴咯。”宋雪兰“咔嗒”一声合上口红盖,拎起几乎没动过的食盒,突然挑眉问道:“这外卖是不是很难吃?”
江余嘴角抽了抽——她倒是坦荡,连装都懒得装了。
“挺……好吃的。”
“喜欢就好~”宋雪兰晃了晃食盒,“这汤是从城西xx饭馆买的,想喝随时去。”她走到门口突然回头,“出院那天我来接你,记得在伯母面前好好表现~”
房门关上后,江余瞳孔微缩。
城西……饭馆?
秦择带的饭菜明明也出自那里,为何味道天差地别?
见秦择也要离开,江余突然叫住他:“去哪?”
“想来少爷已经不饿了,便不需要我带来的晚餐了,那这些饭菜不如送给需要的人。”
江余摸了摸确实不饿的肚子,点头应允,便不再理会他要去哪里了。
不知过去了多久。
当秦择再次回到病房时,房间昏暗,窗外已淅淅沥沥下起雨来。
雨滴敲在隔音玻璃上,只余沉闷的轻响。
江余却突然浑身紧绷,整个人蜷缩在床头:“开灯!把所有的灯都打开!”
“啪”的一声,刺目的灯光瞬间驱散病房里的阴影。秦择清楚地看见江余蜷缩在病床上,手指死死揪着被单,目光不断飘向漆黑的窗户——仿佛那里随时会爬出什么可怖的东西。
“需要叫医生吗?”秦择的声音放得很轻。
“不…不用。”江余用力揉着太阳穴,指腹在皮肤上压出红痕,“王伍德…查得怎么样了?”他仓促地转移话题,接过水杯时洒了大半,呛得眼尾泛红。
秦择划开手机屏幕:“找到了。”他将屏幕转向江余,“就在这里。”
看到消息的那一刻,江余整个人都傻眼了。
“这是…精神病院?”
江余盯着屏幕上阴森的建筑物照片,第一反应是:“他改行开精神病院了?”
“不。”秦择嘴角勾起微妙的弧度,“他是那里的病人。”
江余夺过手机,指尖在“一级监护”的红色标注上停顿。屏幕上那个眼窝深陷、神情癫狂的老人,与记忆中威严的孤儿院长判若两人。
【王伍德,56岁】
【诊断:谵妄症、被害妄想、幻听幻觉……】
【特殊备注:患者持续声称“那些孩子回来索命了”】
江余的手指在屏幕上不断下滑,突然停在一个日期上——十年前。
他死死盯着这个数字,心脏剧烈跳动:这正是他被江家领养后的第一个月。当时王伍德明明刚获得大笔投资,声称要扩建孤儿院,怎么会突然……
“哈哈哈……”江余突然笑出声,眼眶却泛着红,“真是报应不爽。”
他猛地抬头,声音嘶哑:“明天就办出院!”
“恕难从命。”秦择纹丝不动。
“我已经好了!”江余撑着床沿要起身,“多吃点就能恢复——”
话音未落,秦择突然伸手轻轻一推。
江余猝不及防跌回床上,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这个管家竟敢对他动手?
秦择俯身撑在病床两侧,镜片后的眼睛弯成危险的弧度:“少爷现在连我都推不开……”他声音轻柔得像在哄孩子,“要是出门晕倒了,夫人会心疼的。”
江余躺在床上急促喘息,这才惊觉自己竟虚弱到如此地步。
而秦择逆光而立的身影,莫名与记忆中的某个轮廓重叠……
那股压迫感转瞬即逝。秦择已然恢复成恭顺的管家姿态,仿佛方才的逾矩从未发生。
江余用力闭了闭眼,强迫自己盯着天花板上细微的裂纹。老刀的警告在耳边回响——时降停不可能离开那座山庄。
他反复默念着,直到急促的呼吸渐渐平缓。
“再住几天也行…”江余睡意朦胧,哑着嗓子,“但调查的事……”
“我会守口如瓶。”秦择的声音像一捧雪,干净又冰冷。
病房重归寂静。
窗外的雷声越来越近,恍惚间江余又回到那个雨夜——闪电劈开夜幕的瞬间,他看见时降停站在枯树下,苍白的皮肤被电光照得透明。
这个画面在梦中循环播放,每一次雷光闪过,那道身影就淡去一分……
就像是预警,时降停迟早会被这道雷彻底劈散。
睡梦中,江余无意识地蜷缩起来。
他看不见的是,床边的黑影正缓缓俯身,指尖悬停在他脆弱的颈动脉上方,久久未动。
第二天,清晨。
江余睡眼惺忪地睁开眼,瞬间被眼前的景象惊得清醒——七八个穿着蓝色工装的工人正在房间里无声地忙碌着,手里拿着玻璃胶和测量工具。
他们不是在修窗户,而是在……换窗户?
他猛地转头看向窗外。
暴雨过后的晨光中,原本的玻璃窗已经变成一地碎片,只剩下尖锐的边框张牙舞爪地立在那里。
“江少爷醒啦?”工头赔着笑脸解释,“昨晚雷雨太大,闪电正好劈在您这扇窗户上。没吓着您吧?”
“雷?”江余声音都变了调。他昨晚睡得死沉,哪来的雷能劈碎窗户还不惊醒他?
难不成自己睡成了死人吗!半点都没听到!?
正疑惑间,秦择带着护士推门而入,似乎要换吊瓶。
“少爷醒了。”他微笑着递来温水,白皙的手一尘不染,很是赏心悦目。
江余接过水杯,目光在秦择和破损的窗户间来回扫视:“具体几点的事?”
秦择是陪护,自然要寸步不离的在身边。
“嗯……凌晨一点…零七分吧。”秦择顿了顿,突然精确到分钟,“当时您睡得很熟。”
这个回答让江余心头一颤——正常人谁会记得这种细节?
除非…他整晚都没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