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空深邃，月光朦胧。
壁画在光影交错中呈现出光怪陆离的景象。
像是从高空跌落，猛然下落的失重感令她苏醒过来，似乎睡了很久，还没从晕眩的状态中缓过神来，强撑着笨重的脑袋，想要起身。
披在身上的白色外套在起身的那一刻向下坠落，险些掉在地上，还好一只手接住了它，那只手修长白皙，唯有分明的关节处透着淡淡的粉红色。
“醒了？”
身旁传来的声音比月色还要温柔。
虚无幻看向声音的主人，微微放大的瞳孔仿佛在好奇对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思索片刻，她还是决定问出来，“你怎么在这里？”
“在等你。”冥律轻声道。
他守在身边，从白天到黑夜。
“长濑一呢？”虚无幻四周张望却不见对方的身影，可望见窗外深黑色的天空，她忽然有了答案。
“回去了。”
已是意料之中的结果，她转而问道，“他的考试怎么样了？”
“他自愿放弃考核，在中途退出了。”
猜测到可能与自己有关，虚无幻一时没了下文。
他口吻温和，“做再多的假设也无济于事。”
闻言，虚无幻干笑了两声，“你是个很擅长察言观色的人。”
“是你总把心事写在脸上。”冥律下意识伸出的手在与虚无幻四目相对的那一刻默默收回，他说，“你是个很直率的人，我很喜欢这类人，也想变成这样的人。”
她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又挠挠头，又摸摸口袋，一副很忙的样子。
摸到口袋里的异物，虚无幻拿出来一看，是那枚黑色的十字架。
想起当时的经过，虚无幻颇为愧疚。
“抱歉。”她说道，“我应该信你的。”
“不关你的事，是我的形象太有迷惑性了。”他把错误揽在自己身上。
虚无幻接着话茬说下去，“确实，至少在它露出本来面目前，从外观上来看，你更像是影虫。”
冥律微微一笑，“这么说，你被我吓的不轻？”
这样的笑容她不是第一次看到，可现在却格外感到安心。
明明是透过窗户落进来的月光，却好似从他身上散发出的暖暖春意。
虚无幻答非所问，“冬日之后，迎来的是春天，真的是太好了。”
如今已是初秋，冥律没表现出诧异的样子，只是顺着她的意思点了点头。
*
带着笑脸的机器人以童声拒绝了虚无幻的申请。
[抱歉，您的条件不符合，上述书籍不能向您开放。]
语音播放结束，校园卡随即被验证出入口弹出。
取回卡片，不死心地重复了一遍先前的操作。
结果一致，卡片再次被退回，屏幕上依旧显示[拒绝访问]的提示。
还在思考，她有些出神，拿过卡片不小心脱手掉在地上。
不声不响靠近的律爱陌帮她捡起卡片，“给，姐姐。”
虚无幻起初以为是位好心的陌生人，还没看见长相便脱口而出了一声“谢谢”。
而后，在少年起身后与他几乎同时说道:“你怎么在这？”
只是语调大不相同。
律爱陌腼腆道:“我来借书。”
接过递来的校园卡，虚无幻只觉得自己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
这里是图书馆，又不是什么隐蔽的地方。
“姐姐借了什么？”说着，律爱陌看向了屏幕。
“如何看待恶魔与……”他没能念完，因为页面跳转回了初始界面。
不过，他似乎还是一眼扫到了几行字，“姐姐最近对恶魔和结界有所研究？”
虚无幻尴尬地晃了晃手，刚要开口，只听他接着问道：
“难道说，无幻姐姐你是异能者？”
虚无幻微微弯起眼，快答道:“怎么可能呢。”
正要把卡放回钱包，她忽然回味起律爱陌刚才的那句话。
一些书籍不向普通学生开放，但如果对象是异能者也许就不一定了。
想了想她认识的异能者，倒是有两位。
可惜一个信息不多，行踪不定，她甚至从没在这个学校里听过任何有关于冥律的消息。
而另外一个，刚被她毁了考核，恐怕正记恨在心，节骨眼上凑过去怕是凶多吉少。
眨眨眼，虚无幻试着问了一把:“爱陌啊，你有认识的异能者吗？”
律爱陌低下了头，抱歉道:“对不起，我一个朋友也没有，在这个学校里也只认识姐姐你一个人。”
少年额前的刘海没有打理似乎又长了一些，头一垂，盖过那土气的玫红色镜框遮到鼻尖上。
已然看不出他是什么表情，可是抱歉的语气配上微微抖动的身体，再加上少年本身独有的氛围，任谁看了都像是一只楚楚可怜的小兔子。
“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是我的错。”错在她竟敢戳中他人心底脆弱的部分。
愧疚猛然达到顶点，虚无幻在心底怒骂自己是个混蛋。
律爱陌俯得很低的脑袋稍稍抬起，盖住半张脸的刘海露出了那双眼尾泛红的桃花眼，眼眸中闪烁着莹莹的泪花。
他说:“我也想帮上姐姐的忙。”
对方无形的兔子耳朵似乎幻化成了纯白的翅膀，那一刹那虚无幻觉得眼前的少年才是真正的天使。
“据我所知，另外一位新生代表好像就是异能者。”律爱陌捏着手指，声音相当得轻。
“你是说长濑一？”虚无幻知情，却要表现出意外的模样。
只因紫之苑尚未在校内公开过任何一位异能者的身份。
“听说他来这里之前就已经小有名气了，所以在这个学校里也算得上半个红人吧？”
“半个红人？”虽然疑惑为什么是“半个”，但虚无幻更好奇另一件事，“那到什么程度上才能算一个红人呢？”
她在心里已多半确定，那位“红人”也一定是一位异能者。
律爱陌伸手指向了一处地方，虚无幻也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
那处的墙壁上贴着一张巨大的海报，占了大半张海报的是一位女生，健康活力的笑容与运动会的主题十分和谐。
而且这个人，虚无幻认识，更准确得说是单方面认识，她常在广告、新闻上看到过对方——
“李斯诺。”
律爱陌先是报出一个名字，再接着介绍道：
“隶属[ESE]公会，虽然学校不公开任何异能者身份，但她的情况特殊是个公众人物，所以现在可以说的上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虚无幻深吸了一口气，她确实是个容易把心事写在脸上的人，向下的双眸，放慢的呼吸，抿起的嘴角，无不彰显她正在思考的事实。
之所以询问律爱陌是否有结识的异能者，不过是为了借一张校园卡来申请那些她借不走的书籍。
可如今比较下来，虚无幻还是觉得提着脑袋往长濑一那边试试算了。
“对了姐姐，你最近还是离长濑一远一点比较好。”律爱陌突然这么说道。
虚无幻愣了一下，有一种被点出心事的心虚感，“啊？怎、怎么了吗？”
律爱陌答道:“我听说有人要给他点颜色看看。”
虚无幻松了口气，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没事，是给他点颜色，又不是给我。”
律爱陌担心道:“是这样道理，但万事小心为上，姐姐还是多个心眼，免得被殃及。”
虚无幻道:“放心，我跟长濑一一点也不熟，不会有人把我和他联系在一块儿的。”
见她坚定且自信的态度，律爱陌不再多言，目送着道别后她离开的背影。
待人走远，他才露出本性，摘掉过时的眼镜，挺直微驼着得背，撩起碍事的头发，眉眼间露出的张扬爽朗哪里还像是一只兔子，分明是辽阔无垠的草原上肆意撒野的骏马。
轻轻扬起的唇角，似笑非笑，凭着记忆，他将书名一一写下。
走出图书馆，桂花的香气扑面而来，虚无幻对过浓的味道有些反感，捂起口鼻正要走却被人拦住送上了一只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