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晚,将停未停的小雨又淅淅沥沥地渐渐大了起来,哗啦啦的雨声吵的人心烦意乱。
苏辞身上拢着狐裘大氅,独自一人站在廊下,廊下的风灯亮起昏黄的光影,她一言不发,眼神直勾勾盯着大门的方向。
白日赵晏清进宫后,她也收到了姬澈的来信。
姬澈在信中提起西南境形势严峻,天干地旱,城门失守,尸横遍野,民不聊生。
战争,无论放在哪个世界哪个年代,都是最可怕的事。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她无奈地垂下眼眸,暗自神伤。
门外突然闯进一袭黑色身影,她还来得及反应,人已经落入温暖的怀抱。
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赵晏清双手紧紧抱着她,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抱的更紧。
他只字未语,只是无奈地,不舍地,紧紧抱着她。
苏辞无端松了一口气,双手穿过他身上的披风,搂住他的腰身。
小脸贴在他胸膛,冰冷坚硬的铠甲映在她脸上,她却只听见他咚咚咚乱跳的心跳声。
“现在就要出发了吗?”苏辞先开口问。
赵晏清叹口气,脸色越发哀伤,下巴抵在她头顶,无奈地回答,“西南境形势严峻,刻不容缓,陛下命我即刻出发。”
“好,我知道。”苏辞松开他的腰身,于烛光摇曳里抬头凝视赵晏清俊美的脸颊,这张熟悉的脸,她从看到他的第一眼起,便深深烙刻在自己心底。
日子好像过了很久,又好像过的很慢,他这张脸,日日看夜夜看,却怎么也看不够。
他还是,年少的欢喜。
赵晏清满心不舍,可他无可奈何,他总不能将人带到西南境,就算自己有十足的把握不会将她置于险境,可他舍不得让她冒一点险。
眼下时局动荡,无数双眼睛都插在他身上,恨不得他有去无回,他身边是最危险的地方,苏辞留在京中才是最好的选择。
瞧着他满脸神伤说不出话,苏辞拉着他温热的小手,轻轻柔柔地笑开,“赵将军,没时间了,怎么不说话,没什么要对我说的?”
赵晏清一言不发地凝望着面前娇美的人儿,他再次将人搂在怀里,无助地将头埋进她颈部,无奈地叹息。
苏辞柔柔搂着他宽大的臂膀,凑在他耳边问,“赵晏清,你是不是舍不得我?”
赵晏清原本已经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设,抱一抱,亲一亲,他上马就走。
可听到苏辞直白的问话,他再也隐藏不住,心底的不舍瞬间钻出五脏六腑,肆意横流,他觉得自己心都要碎了。
腻在苏辞怀里,他哀怨叹息,“苏辞,怎么办啊,我好想把你藏进怀里,走到哪儿就带去哪儿,让你时时刻刻都待在我身边,我一低头就能瞧见你。”
他将人搂的更紧,“怎么办,苏辞,我舍不得你。”
“那你带我走。”
“怎么带,把你藏进怀里吗?”赵晏清窝在她怀里,眉眼都染上笑意,爱人的一句话,可解少年心头千万忧。
可苏辞的爱意从不是说说而已,她是行动派啊,她推开赵晏清,盯着他的眼睛,认真说道,“可以啊,你可以把我藏进怀里,再用披风将我裹紧,旁人不会发现的。”
赵晏清好笑地望着她,“苏辞,你的意思是,让我把你藏进怀里同骑一匹马走?”
苏辞没觉得有什么不好,嘟着嘴问,“不可以吗?我瞧追风很厉害啊,上次我们也同骑了,我觉得很好啊。”
赵晏清嘴角笑意逐渐收拢,眼里的笑意也在一点一点冷却,神情严肃认真地望着她,“苏辞,你认真的?”
苏辞点点头,“当然是真的啦,赵晏清,我对你说的每一字都是真的,怎么,你当我在说笑吗?”
赵晏清没有回答,只是望着她的眼神逐渐变得越发深邃,他问,“苏辞,此去西南境千里路,你一个女娃娃,骑几千里的马,你知道会怎么样吗?你不要命了?”
苏辞摇摇头不想听,“我不知道会怎么样,但是我能吃苦啊。”
她笑眯眯地望着赵晏清阴沉的脸颊,“赵晏清,我很喜欢你,我可以陪你去做任何事,只要你在身边就好。”
磅礴的爱意来势汹汹,赵晏清毫无招架之力,心底柔软得一塌糊涂。
他重重吐出一口气,垂眸望着苏辞,“苏辞,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苏辞不是在说话,是在要他的命啊。
苏辞摇摇头,伸手勾住他盔甲的绑带,暧昧至极地望着他,“赵晏清,马车上试过了,马上我们也试试?”
想起那日荒唐,赵晏清脸色瞬间泛红,咬牙切齿,“胡闹!”
有时候,他真想掰开苏辞的脑瓜子看看,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她怎么就有那么多稀奇古怪的想法。
“苏辞……”
“将军……”
赵晏清的声音与祁颂的声音同时响起,外头催促,祁颂只好跑进来叫他,没想到一进门就撞见他与苏辞搂搂抱抱的模样。
祁颂吓得立马停住脚步背过身,小心翼翼,压低了声音道,“将军,我们该……出发了……”
最后三个字还未说完,他就被急匆匆窜进来的赵安拎着丢了出去,哗啦啦的雨声里隐约听到赵安乐呵呵的笑声,“天黑雨急走不了,爷与夫人多待会儿也不妨事。”
要不说赵安能是赵晏清贴身侍卫呢,你瞧瞧,人家多有眼力劲儿,多会来事,谁像祁颂这个愣头青,尽坏爷好事。
赵安真是越想越气,他就离开了一会儿,就被祁颂钻了空气,这厮这么闲着慌,待会跑着去西南境吧!
天色昏暗,连祁颂和赵安都进来催促了,苏辞知晓赵晏清真的该走了。
她原先是不难过的,不过离家几日,又不是不回来。
她自认自己也不是没了赵晏清就活不下去的小娇妻,她也还有许多事情要做。
可真真切切面对别离,她万般不舍。
望着赵晏清的眼睛逐渐氤氲起水雾,赵晏清看了心疼,“苏辞,我……”
“别说话,亲我。”苏辞道。
廊下的风灯在夜风吹拂里摇摇晃晃,落了满地细碎的昏黄灯影。
赵晏清站在廊下灯影里,轻柔亲吻怀里的人儿。
启程的号角已经吹响,他万般不舍也只能起身,猩红眼底的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句,“苏辞,在家乖乖等我回来。”
苏辞眼眶含泪,娇娇柔柔地点头,“赵晏清,我在家等你,务必尽快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