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我自愿的”，将苏辞心里所有的怨愤和质问堵在了喉咙，吐不出也咽不下。
苏辞单手撑着脑袋，斜斜看着苏千曲，她还是那样娇小可人的模样，粉嫩粉嫩的脸颊像桃花一样惹人怜惜。
苏辞还记得以往每次回家，无论刮风还是下雨，无关白天还是夜晚，苏千曲总会乖巧的像只小狗一样，守在门口眼巴巴等着她。
苏辞还以为，苏千曲还是那个永远跟在自己身后，哭着吵着要自己亲亲抱抱举高高的奶娃娃。
可一转眼，苏千曲都这么大了。
苏辞不得不开始重新审视，这个被自己捧在手心里，想要为她遮风挡雨的妹妹。
“苏千曲。”苏辞突然开口，冰冷的声音，像冬月天寒地冻里流淌出来的山泉，没有丝毫温度和情感，冰冷得能将人冻住。
这是记事以来，苏辞第一次这样连名带姓地唤她的名字。
泪水霹雳吧啦大颗大颗往下滴，苏千曲低着头拼命抹掉痕迹。
苏辞窥见她流泪的眼睛，但她只当作没看到，她问，“你老实告诉我，为什么？”
“啊？”苏千曲红着眼眶抬眸，小心翼翼地回答，“什么为什么，我听不懂长姐说什么。”
“听不懂你就仔细听，”苏辞话音加重，冷眼睨她，“我问你，你先前明明同司鹤好好的，为什么一转头，又莫名其妙说你喜欢的是祁礼？”
苏千曲眼底泪花翻涌，但她依然倔强地抬着头，直勾勾与苏辞对视，手指在袖中捏紧，她逼迫自己千万不能哭出来，坦言道，“长姐，你误会了，我与司鹤只是普通朋友，我只当他是邻家兄长而已，没有什么好不好的。”
“我一点都不喜欢他。”苏千曲感觉有把刀在戳她的心，她好难过，但她紧紧咬着牙齿，不让自己哭出声。
苏辞只觉得她可笑至极，轻笑道，“苏千曲，你还想骗我，你说你不喜欢他，又为何要躲着他，为何要与他一刀两断？”
“苏千曲，你以为你这点小伎俩能瞒得住我吗？”苏辞死死擒住她的双眼，一字一句问，“说实话，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不喜欢他了不行吗，我变心了不行吗，我觉得他配不上我不行吗？”苏千曲无助地低下头掩面而泣，“长姐想听什么原因，我说还不行吗。”
苏千曲这样敷衍的态度，让苏辞心底无端生出一股无名火，她闭上眼睛，按了按太阳穴，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
深呼吸几次后，她尽量放软了语气道，“千曲，从小到大，你总是娇娇弱弱又古灵精怪，我特别喜欢你这个样子，自由自在，无忧无虑。”
“我无数次在菩萨面前许愿，希望你能一直这样快快乐乐、平平安安，做你想做的事，嫁你喜欢的人，过你想要的日子。”
“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会在你身边，为你撑起一把伞，挡住所有风雨，呵护你所有欢乐。”
“你们的幸福安康，就是我努力的唯一意义。”
“我知道，”苏千曲眼泪汪汪地望着她，“我知道长姐护着我，我知道长姐是为我好，可是长姐，我真的喜欢祁礼，这件事，是我自愿的，他没有强迫我。”
“喜欢？”苏辞柔柔眉心，压住内心狂躁的情绪，她温柔问，“千曲，你知道什么叫喜欢吗？你确定你喜欢的，是祁礼这个人吗？”
“我知道，我确定，我就是喜欢祁礼。”苏千曲毫不犹豫回答。
苏千曲越是这样坚定，苏辞内心就越慌乱，有一些控制不住的情绪跑出来，她死死按着眉心道，“千曲，我不希望你勉强自己，做什么事。”
“我不希望，你为了我，或是为了苏家……”
“长姐，”苏千曲打断她的话，泪眼婆娑问，“为什么我喜欢司鹤可以，喜欢祁礼却不行？”
“为什么你可以，被逼着嫁给赵胤，我却不能嫁给祁礼？”
苏辞耐着性子解释，“不是不可以，我只是想你瞧清楚自己的心，瞧清楚，你真正喜欢的什么。”
苏千曲脸颊泪水流淌的更欢，她咬着牙，倔强开口，“我承认，我是喜欢司鹤。”
“但喜欢又怎样，我不能嫁给他，他只是一个无权无势的穷书生，就算他运气好，日后封官进爵，那又能怎样。”
“他能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吗？”
“他不行，他什么都做不了，他什么都帮不了你！”
苏千曲抹去脸上泪渍，眼神坚定地望着苏辞，“长姐，我不是小孩了，我不能永远在你的庇护下，像个傻子一样没心没肺地活着。”
“我也是苏家女，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一个人，忙前忙后，跑东跑西，最后还要牺牲自己的婚姻，来换取苏家家宅安宁。”
苏千曲垂眸眨眨眼睛，大滴大滴的眼泪往下落，她倔强擦拭脸颊，“长姐，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知道你为我好。”
“你向来行事稳重，主意多，我猜你也一定为我，为我们所有人想好了退路。”
“可是长姐，我们自幼生在京城，长在京城，能退到哪儿去，我们苏家，伯父在退，父亲在退，小姑在退。”
“退了这么多年，现在却还要你退，我们已经退让太多太多，早已无路可退了。”
“我承你呵护多年，绝不可能亲眼看着你身陷囹圄却无动于衷。”
苏千曲擦干眼泪，目光坚毅地望着苏辞，“所以长姐，我一定要嫁给祁礼，我一定要做太子妃。”
“我们苏家血脉，一定要坐上那个位置，保我苏家万世安康！”
“这是我，唯一能帮助苏家的办法。”
苏辞内心早已心如刀割，她伸手撑在眉毛处，遮住泪如泉涌的双眼。
其实早在她来太子府前，她就猜到了这样的结果，可是她不愿意相信，她想亲耳听见苏千曲说她是真的喜欢祁礼，真的想嫁给祁礼为妻。
而不是因为他是太子，不是因为太子妃。
苏千曲缓缓起身，绕到苏辞身后，伸出纤细无骨的双手，轻轻柔柔地抱住苏辞，将头靠在她身上，温柔地说，“长姐，你庇护了我们这么多年，以后，就让我来庇护你。”
“我的肩膀，一定会长出宽厚的羽翼，为你遮风挡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