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荒鬼村田垄裂开了细缝,曼陀罗幼苗蔫头耷脑地贴着地面。刘老鬼蹲在干涸的水渠旁,旱烟杆戳着发白的泥土:“鹿仙泉的水越来越小,再这么下去,秋粮就得绝收。”牛吃货扒拉着水渠底部,突然摸出块带齿痕的牛肉干——那是去年抗旱时掉的,如今已硬如石头。
“去红玉村找苏老鬼谈谈吧。”李秀才卷起裤脚,露出小腿上的旧伤疤,“三十年前两村争水,我就是在那场械斗中被打断的腿。”他望向村北的山峦,云雾缭绕处隐约可见红玉村的碉楼,楼顶立着的不是风向标,而是把锈迹斑斑的水瓢。
正午时分,三人踩着滚烫的石板路来到红玉村。村口的老槐树下设着关卡,几个壮汉横握锄头,锄头上缠着红布条,布条上写着“水脉归红”。牛吃货刚要开口,壮汉们突然敲响铜锣,喊声惊动了碉楼里的人——正是苏老鬼,只是他如今穿着羊皮坎肩,腰间别着的不是拐杖,而是把短柄水勺。
“荒鬼村的人也敢来?”苏老鬼的金蟾蹲在他肩头,三趾烦躁地轻点水勺,“鹿仙泉是老祖宗留给红玉村的,你们挖什么水渠?”刘老鬼摘下草帽,露出头顶的疤痕:“苏老弟,当年械斗死了三个人,难道你想让后辈接着流血?”
有格铺开羊皮地图,指着两村交界的山脉:“地质书说,鹿仙泉的源头在红玉村后山,但地下水脉是相通的。”他取出曼陀罗幼苗,根须在阳光下泛着银光,“这种花耗水少,只要合理分水,两村都能活。”苏老鬼的金蟾突然跳向地图,三趾在“分水点”上踩出个湿印——那是它用口水画的。
谈判从午后拖到黄昏,石桌上的茶盏空了又满。牛吃货饿得啃起了随身携带的牛肉干,油香飘到壮汉们中间,几个年轻小伙忍不住咽口水。苏老鬼突然一拍桌子:“除非你们把曼陀罗花种分给我们,否则免谈!”李秀才推过装满花籽的布袋:“早给你们备好了,还附赠《种植手册》。”
手册里夹着张旧纸,是二十年前荒鬼村被洪水冲毁的分水契约。苏老鬼看着纸上的曼陀罗压花,眼眶微热:“我爹临终前说,当年不该抢水……”他撸起袖子,露出与刘老鬼同款的刀疤,“这道疤不是你们村砍的,是我爹为拦我下河时划的。”
子夜,两村村民打着火把来到鹿仙泉。苏老鬼用金蟾三趾丈量水位,刘老鬼则用铜铃测算流速,最终在泉眼旁立下分水石:“卯时到酉时归红玉,戌时到寅时归荒鬼。”牛吃货往石缝里塞了块牛肉干:“以后谁要是偷水,就让金蟾去他家锅里拉屎!”
晨光中,清澈的泉水再次流入荒鬼村水渠。牛吃货掬起水来洗脸,突然发现水面漂着片 unfamiliar花瓣——那是红玉村后山的野菊。李秀才望着两村孩童在水边追逐,野菊与曼陀罗的影子交叠在水面,竟拼成了“和”字。
三日后,红玉村送来贺礼:两筐新收的粟米,筐底压着苏老鬼的金蟾褪下的皮——上面天然生着曼陀罗花纹。刘老鬼回赠了腌曼陀罗花蕾,据说配着粟米粥吃,能安神助眠。牛吃货则偷偷教壮汉们腌制牛肉干:“记住,辣度要够,才能压住心火!”
入夏那场暴雨来得及时,曼陀罗花田与粟米地都喝饱了水。有格站在分水石旁,看见两村的年轻人结伴去后山采药,他们的背篓里混着曼陀罗与野菊,笑声惊飞了树上的山雀。山雀掠过红玉村碉楼时,楼顶的锈水瓢突然掉落,露出下面藏着的分水石——原来三十年前的契约从未消失,只是被嫉妒蒙住了眼。
深秋丰收时,荒鬼村与红玉村合办了“水脉节”。苏老鬼敲响了祖传的水勺,刘老鬼摇起了铜铃,两种声音汇在一起,竟像是泉水叮咚。牛吃货支起大锅煮起“双村宴”,锅里有荒鬼村的曼陀罗炖肉,也有红玉村的野菊酿鱼,吃得两村老人直抹泪。
月光下,分水石旁燃起了篝火。不知谁起了头,大家手拉手唱起了古老的歌谣,歌词里不再有“荒鬼”与“红玉”的分别,只有“清泉绕田流,花米共丰收”的重复咏叹。有格望着跳动的火焰,突然明白:所谓水脉,从来不是土地的血管,而是人心的纽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