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底是谁?”
陆菀菀不顾绿罗的劝阻,认真看着曾淑慧:“请你说出真相,我想坦坦荡荡的活着。”
她声音并不高昂,可周围听到她开口的人,却不知怎的,安静了下来。
路对面的宋临一愣。
他没想到陆菀菀还有如此骨气。
难道是那天在顺天府听进去了他的话,知道自己没了嫁给他的希望,就想叫他高看她一眼?
那他如他所愿。
而曾淑慧身体一抖,眼眶迅速充血,却迟迟不敢回头。
她本应立刻否认,叫这一切都继续错下去,可陆菀菀认真而坚定的语气,显然她并不接受她的好意。
对于孟婉来说,曾淑慧是噩梦。
但她并不是做不了慈母。
她转过头,在陆菀菀认真的眼神下,捂着脸痛哭出声:“对不起、对不起……娘只是一片苦心,我难产坏了身体,不能再生,可那时你祖母还活着,她只想要孙子,你在曾家只会受尽虐待……”
她哽咽不止,眼泪滑落在脸侧,洗刷了血污,却怎么也洗不干净。
陆菀菀静静看着她,眼眸深邃。
绿罗觉得她好像并不难过,还隐隐有些……疑惑和期待?
“果然如此!”孟婉眼神充血,几乎疯了般满脸是泪,“曾淑慧,你害了我十六年!十六年啊!陆菀菀,你们母女欠我的,这辈子都还不清!!”
她似乎欣喜激动,又好像怨恨不已,有些语无伦次起来。
站在她身边的宋临高兴地仰天狂笑,倒真有点像冷宫里疯掉的妃子了。
他笑看着陆菀菀:“你还算识趣,如你所愿,我对你改观不少,想来这是你人生中为数不多能得我笑脸的时候——”
“砰——”
宋临被踢得在地上滚了好几圈,疼得直咳嗽,不等他反应过来,就被一脚接一脚踹个不停,偏偏力道还大得要死,一脚下来就叫他失去了所有反抗的力气。
片刻后,陆菀菀收回脚,理了理衣裳。
宋临本就该打,打的多了,还真有瘾了。
她瞥了眼地上的人:“即使我当真不是陆家女儿,我也不欠你宋临,你最好识趣些,否则,这绝不是你人生中为数不多能叫我揍你的时候。”
宋临满身狼狈,脸上阴云密布。
孟婉眼神也愤恨起来,但现在回家认亲要紧,等以后有的是机会收拾陆菀菀!
人群中也嘈杂起来,他们都没搭理被揍的宋临,而是围绕着真假千金一事——
“还真是换了女儿?”
“天呐,这是戏文里才有的桥段吧,真千金在农家受尽苦难,假千金却享受荣华富贵,苍天真是不公啊!”
“还是挺公正的,这不就真相大白了吗?”
正在此时,陆府管家匆匆赶来,恭敬地对陆菀菀行礼:“老爷请二姑娘与孟姑娘回府。”
孟婉和宋临的枷锁被衙役解开了——若孟婉是真千金,那诬陷和不孝的罪名就无从说起了。
但在大理寺还没发话放人前,衙役还是得跟着。
此时,陆菀菀的丫鬟翠柳眼疾手快地去了孟婉身边,恭敬扶着对方:“姑娘身上还有伤,小心着些。”
绿罗皱了皱眉。
孟婉被扶着上前,得意而怨毒地看着陆菀菀,话却是对管家说的:“我与临哥哥要坐马车,男女授受不亲,陆姑娘……不,孟姑娘,只能委屈你走去我家了。”
宋临嘴角吐着血,但还是顽强地讽刺:“本就是陆府的马车,她一个孟家人有什么资格坐?”
管家:“……”
一个马疯过的马车,还抢着坐呢?
他家老爷一定生不出这样的蠢货,简直比陆菀菀还笨。
想到陆淼吩咐不用理会这两人,他就没拦着他们上马车。
见陆菀菀要离开,刚才帮着一起抵挡人群的一个女子忙道:“我的马车就在前头院子里,已经被马夫赶出来了,陆姑娘坐我的马车!”
“你敢!”孟婉立即警告,“她一介民女,你确定要为了她得罪我——”
那女子拿出一块令牌在她面前一晃。
孟婉并未在意,却被捂着胸口的宋临拉住:“这是东厂的人。”
孟婉一愣,但很快道:“临哥哥你与谢督主是至交好友,等你下回见到他,可要好好叫他整顿东厂一些没眼色的东西!”
“那是自然。”
东厂几人面面相觑,眼神都很微妙——脸比大楚版图还大的流言都传得满东厂都知道了,这人的梦竟然还没醒。
陆菀菀客气地对女子道谢。
女子忙称不敢。
驱散了热议的人群后,他们很快就回到了陆府。
下马车后,孟婉环视周围,从前看着这样漂亮的宅子,她只有羡慕的份儿,可现在,这里是她的家。
原来她本就该出生成长在这样的地方。
想到这里,她心中就止不住的怨恨。
见绿罗等人依然跟着陆菀菀,她怒道:“你们是陆府的下人,分不清真正的主子是谁么?”
绿罗不卑不亢地屈膝:“奴婢奉命伺候二姑娘。”
她和红裳是陆淼亲自调教好放在妹妹身边的,能力与心性毋庸置疑,在没有接到不用伺候陆菀菀的命令前,他们不会擅离职守,拜高踩低。
但像翠柳一样的人却并不在少数。
陆菀菀步履坦然地往厅堂走去。
见她一点也不见伤心和着急,绿罗心中疑惑更深了。
陆家一家人都在。
“小妹——”看到陆菀菀,陆大嫂刚担心地叫了一声,就看到了后头进来的孟婉。
“孟菀菀姓孟,可不是你小妹。”孟婉还记恨陆大嫂曾对她的冷嘲热讽,对她并不客气。
陆淼淡淡道:“我确信她是我妹妹,你最好别太张狂,省得后头打脸难堪。”
平王世子:“对!”
孟婉眼睛一下就红了:“曾淑慧当众承认自己调包女儿,我错失与父母十六年的时间,难道回家来也要被你们不承认吗?我错在哪里,为什么要我承受这些?!”
陆淼皱了皱眉。
她冷冷扫向曾淑慧,后者被吓得一抖,即使心里再后悔刚才头脑一热就说出真相,此时也只能叙述一遍自己做的事。
“当年我和婆婆吵了架,一气之下回了娘家待产,正好遇到陆夫人早产,没想到我的羊水也忽然破了,生下的却是女儿……我婆婆盼着抱孙子,若知道我不能生了,一定不会善待我女儿,还会叫夫君纳妾,到时候……我自己撑得住,可女儿那么小……”
她哭得不能自已:“我怎么忍心叫她被磋磨长大啊……”
“你不忍心叫她受磋磨,所以就换了我去受那个死老太婆的磋磨么?!”孟婉红着眼睛,死死剜了她一眼。
陆淼问:“我母亲身边丫鬟嬷嬷不少,你如何找到的机会?”
“我……当时陆夫人晕了好久,吓得丫鬟去请大夫,那日大雪纷飞,她们担心出差错,好几个人分别去药堂,屋子里只剩下了两个嬷嬷,我叫我娘打翻了厨房的药碗,支走了一个,又下了一点蒙汗药,叫另一个嬷嬷睡了会儿,然后……”
她微微颤抖着唇:“然后换掉了孩子。”
众人脸色都变了。
但陆淼始终牢牢盯着曾淑慧,然后又瞥向神色得意的宋临。
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