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竟敢......”萧瀛眼睛愈发赤红起来,似是怒极,“你竟敢,如此亵渎我大师兄!”
成功入梦的魇魔还以为萧瀛是因为他戏耍了他才如此暴怒,没想到萧瀛会这么生气是因为他借了他师兄的壳子?
一把普通玄铁打造的长剑凝着雷光,朝他劈了过来,魇魔闪身躲过,却没现原形,仍是借着祁玉的壳子,他狭长的眼睛一眯,眼尾的红意衬得这张沉稳又自存少年气的小脸愈发香艳,他颇有些不认同的摇摇头,“师弟,你刚才可不是这么对我的。”
“谁准你用他的模样跟我讲话的!”萧瀛剑光乱劈,每一剑下去都对准了魇魔的脸,像是要将他借的这个壳子毁掉。
“还用谁准吗?”魇魔挑挑眉,破罐子破摔的舔了舔唇,“这是你梦里的他,我借来用用怎么了,我总不能赤身裸体的出来见你吧?啊?小修士。”
萧瀛梦境里又不是没有别人,被锁在水池里的沈堇禾难道不行吗!?
在魇魔创造的梦里,一开始一切都是虚幻看不真切的,当入梦者开始做梦,场景才会变真实,入梦者越深陷其中,周围场景就会越真实,当梦境之中的所有场景都已经真实到完全不会消散的时候,魇魔就可以困住入梦者,吸食他的灵力。
现在,因为萧瀛发现了这里是梦境,四周刚刚建立起来的水池、打斗场地、还有锁住的沈堇禾,以及魇魔所借的祁玉的外貌,都开始逐渐消散了。
魇魔没了躯壳,就是一团掌心大小的黑雾,“别打了别打了,我玩不起,我躲得起......”
话音刚落,魇魔的身影就消失了。
萧瀛站在原地,粗重的呼吸逐渐平息下来,赤红的眼睛里蓄积了泪水,他忽然啜泣了一声,委屈又愧疚的低喃,“我怎么又让大师兄因为我而蒙羞了......”
祁玉放下李墨去看萧瀛,颇为担忧的摸了摸萧瀛的额头,疑惑低语,“没发烧......怎么就突然自己打自己?”
抽得脸都红了。
祁玉抬眸,眼神一寸寸的扫过四周,这里好像也没有什么使人昏睡的阵法......
究竟是什么原因?
祁玉还没想清楚,李墨那边又大喊了起来,“不许过来!滚啊!”
他喊得居然也是不能过来。
究竟是看见了什么可怖的场景,才会让萧瀛和李墨纷纷表示不能过来?
李墨那不翼而飞的罚抄门规终于找到了,他辛辛苦苦抄了那么久,丢了之后又被师尊罚跪,终于找到了罪魁祸首,是枫销堂那个鼻孔朝天的大弟子柳驷!
李墨提剑去打,结果赵侍承突然拦在面前,沉着脸道,“李墨,你还敢惹生事端!”
“师尊,我没有!是他先偷走了我抄的门规的!”
赵侍承忽然阴着脸,手中拿着一根卷起来的短鞭,“过来,为师要亲自罚你!”
赵侍承从来不会亲自动手打他,李墨下意识认为自己是将赵侍承彻底惹怒了,白着脸、特别没出息的放声大哭了起来,“分明不是我的错!呜哇呜呜......师尊何时不明辨是非了?”
赵侍承上前的动作顿了顿,看着李墨哭得涕泗横流,似乎是惯常跟自己撒娇,好像是很亲密的关系......赵侍承收起鞭子,柔声道,“好了,莫哭了。”
赵侍承动作迟疑的抱住李墨,“好了,不哭了,为师疼你还不行么......”
一句为师疼你,把李墨吓得差点升天,立刻暴力推开他那‘师尊’,眼泪都不敢流了,最后一滴泪水挂在下巴上将落不落,“你!你是谁!”
赵侍承面部僵硬的笑了笑,抬步靠近李墨,却听他大喊:“不许过来!滚开!”
赵侍承缓缓出声:“怎么和为师说话的?我可是你师尊啊。”
“你不是!”李墨不再退步,举剑砍向赵侍承,“他奶奶的,哪里来的妖物敢冒充我师尊!”
魇魔实在是演技不行又揣摩不对,一次又一次碰壁,最终又被李墨的梦境赶了出来。
刚出梦境,迎面就是电光砍来,萧瀛紧紧盯着眼前的黑雾,狠声道,“受死!”
魇魔被劈得一分为二,又汇聚在一处,他特别没骨气的落在地上,身子抖啊抖,畏惧极了,“我错了,错了还不行吗?”
“我、我玩不起,我躲......”
“想躲哪儿去?”
身后又响起阴森森的嗓音,李墨就在魇魔身后,手掌中凭空凝起木藤,藤蔓缠绕成一个牢房,“耍了我这么久,还想躲?”
祁玉不知道这团黑雾究竟是怎么惹怒了这俩人,静静立在一侧看萧瀛和李墨合力处理了他。
结果黑雾突然现形,跪在地上,头发是卷曲的长发,腰间只围着一个类似草编的遮羞布,身材干瘦,胳膊上有点肌肉,长得也算得上清秀,不过皮肤很黑,是个和祁玉他们年岁差不多的少年。
“都说了错了还不放过我。”魇魔撅着嘴,感觉自己要委屈死了,“就做个梦而已,至于这么大仇恨么......”
“你说至于吗?我可是抄了整整一万遍门规!”
魇魔不服气的反驳,扯着嗓子喊,“那也是你先梦到的啊!又不是我故意让你梦到的!”
李墨气坏了,也大声回应,“你敢说这其中没有你的手笔!?”
“你自己先惧怕的罚抄门规!梦境只是以惧怕之事做底而已!又不是不可以改变!你看那个人不就成功扭转局势了吗?他还把他师......我天!”魇魔连忙住嘴躲开萧瀛突然劈来的一剑,“你还真想要我的命!”
魇魔闭着眼大喊:“你是这些年来,唯一一个真的想要我命的!你没有心!你没有怜悯心!你是最失败的修士!!!”
李墨被他喊的心烦,藤蔓直接把人一圈圈缠绕起来,顺便把嘴巴给他封上了。
李墨有些怀疑的看着萧瀛,没想到这不起眼的师弟看起来正义又圣心,杀伐如此果决,说砍就砍......
李墨把魇魔捆起来,立马献宝一样递到祁玉面前,“大师兄你看!我收服的!”
祁玉鼓励的看他一眼,“很厉害。”
李墨觉得自己特别牛,双手叉腰抖着腿,哪有一点名门正派的正经样子,“那可不,我可是天清宗里仅次于大师兄的金丹后期!”
祁玉抿唇笑着,侧头看向萧瀛。
萧瀛站在原地,低着头,他眉骨很高,投下的影将眉眼笼罩了起来。
萧瀛垂眼看地,脚下碾着一个小石子 ,漫无目的的画着圆,莫名透着几分可怜巴巴的感觉。
他一抬眼,恰好撞上祁玉的视线,顿时不自在的僵了僵背,也不知道现在的形象会不会很狼狈。
萧瀛并未像李墨一样凑上去和祁玉说话,他漆黑的眼睛里泛着光,眼中只有祁玉的身影,就那样乖乖的站在原地等着,等着祁玉把他叫过去。
幸而大师兄真的如他所想的朝他招了招手,“师弟?站那么远干什么?”
萧瀛喜笑颜开的过去,嗓音很轻,“大师兄。”
祁玉应了一声,“方才幻梦中有没有受伤?我看你突然打了自己两下,没事吧?”
萧瀛没想到自己打自己巴掌的画面会被祁玉看见,整个人如遭雷劈,变得摇摇欲坠了起来,嗓音也颤抖,“没......没事。”
萧瀛难受的好像要哭出来了,他实在是很注重自己在大师兄心里的形象。
他一直都想树立一个可靠稳重,能让大师兄可以依靠的大男人,结果却频频在大师兄面前出丑......
如果现在重新树立一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小鸟依人的形象还来得及吗?
祁玉根本没在意萧瀛出没出丑,正色道,“算算时间,快要入夜了。秘境内没有黄昏时刻,都是直接白昼黑夜的变化。”
“秘境内夜间能否视物还未可知。”祁玉从乾坤袋中拿出布阵法器,“咱们得找个安全的地方休息。”
“好。我师尊赠了我一件可以平地起高楼的法宝,咱们找个空地试一试!”李墨很激动,这么久以来,他还是第一次和大师兄住在一处。
“那他怎么办?”祁玉看向在地上不停咕蛹的魇魔,“杀了还是关着?”
李墨瞥了他一眼,眼神轻蔑,“胆小如鼠还敢戏耍我,杀了解恨吧。”
魇魔立刻挣扎咕蛹的更厉害了,唔唔的喊了些什么,一句都没听清。
李墨见他如此狼狈,笑了他许久,像是解恨了不少,解了他嘴巴上藤蔓的束缚,“错了!心地善良的三位高人!三位神修!我真的错了,手下留命啊......”
魇魔看向祁玉,那个他曾经借过的躯壳,猛的磕起头来,“大师兄,大师兄,你劝劝他俩,饶我一命吧。”
李墨一脚踹在他肩头,瞪眼警告,“大师兄也是你能叫的?”
魇魔特别擅长撅嘴,此刻就撇着嘴委屈不已,“那我怎么称呼嘛......你们俩一直叫他大师兄,我怎么知道该叫什么......”
祁玉对他摇摇头,“你一个妖惹了我两位师弟,也算是本事。如何处置全看他两人,我不会插手。”
小少年突然反驳,“你怎么看人的!我是魔修,哪儿是妖啊?”
魔修?
这和想象中无恶不作、凶神恶煞、面容丑陋的形象完全不搭边。
秘境之中何时混进来魔修了?
而且这魔修,如此之笨,学艺也不精,修为更是不高,连件像样的衣服都不穿,定然是没有羞耻心的妖,怎么会是魔修?
魇魔一句‘你怎么看人的’,脖子上立马架了两把剑,一把是李墨的,一把是萧瀛的,二人皆是冷着脸,只怕他再对祁玉说一句不好听的,下一刻就要尸骨无存、消散于世了。
“对不住,我错了。”魇魔对着祁玉讨好一笑,“我方才不该用那种口气跟你讲话的。”
祁玉继续问道,“你既是魔修,那么是如何进来的?”
秘境启阵是经过观星测算、确定开启时间,布阵启阵才能进入的,而且这只有修真界的大能者才可以做到的,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混进魔修,这里至多是一些开了灵智的妖和灵兽。
不过来了这里这么久,祁玉还是第一次见到魔修,他目光隐晦的看了萧瀛一眼,萧瀛在故事开篇后也是个魔修,应该不会是这种光着身子的粗糙形象。
“我自从出生就在这里,这算是我家,怎么就成我是如何进来的?”
“你出生?”这就更匪夷所思了,也就是说,其实很早之前秘境之中就已经混有魔修了。
祁玉抬眼和萧瀛对了个眼神,后者顿时心领神会,剑刀靠近了魇魔脖子一分,威胁道,“带我们去见你父母。”
“我父母?”魇魔嘴撅得老高,“不知所踪了。说是出去寻让我提升修为的灵物,结果一去不复返,最后还不是要靠我自己提升修为?”
李墨继续盘问,“不知所踪多久了?”
“自我五岁后,就再也没见过了。”
不知道为何,听起来竟是有些可怜。
“那你在这里可还有其他同修?”
“那可就多了去了。”魇魔得意洋洋的挑了挑眉毛,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在被人套话,小孩子心性的炫耀道,“而且个个儿修为都很高,金丹修为的比比皆是,像我们魔尊,已是出窍后期!”
李墨听不得他这骄傲的语气,拌嘴道,“金丹修士比比皆是?那你怎么修为如此低下,连我那筑基期的师弟都打不过?”
筑基期?魇魔悄悄抬眼看了萧瀛一眼,“你说他是筑基期?”
魇魔有些感慨的想:那他心思挺野啊,在梦中居然还想挑战他那化神期的师尊。
萧瀛幽深的眸子盯着魇魔,眼神暗含警告。
魇魔对他嘿嘿一笑,称赞道,“看着不像......”
看着真不像筑基期,这若有似无的神识威压,比他的大师兄都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