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粝的鞭伤有三四道，纵横在胸膛上，最严重的是左心口上的那一道，血肉模糊，深可见骨。
萧瀛好似是有点疼了，眉心紧皱，痛苦的低吟了一声，一张俊脸上满是汗水，祁玉手掌一抹全是凉意，出的是冷汗，他浑身都是冰凉的。
祁玉眉头紧锁，语气半是担忧半是埋怨，【太说不过去了，沈堇禾这简直是想要一次把他打死！】
见状，系统多少也解释不下去了，略显牵强道，【这......故事总得有点波折才叫故事.......】
乾坤袋中拿出天医峰师弟提供的药，祁玉一边给萧瀛上药，一边冷笑，【你管这叫波折？】
【好吧。】系统音色凝重，【沈堇禾确实是过分了，简直就不是个人！】
祁玉知道系统不允许骂人，但系统能跟他统一战线就已经让他满意了。
外敷内服都给萧瀛用上了，祁玉连休息一下都没有，又坐在床边握住萧瀛的手腕，灵力顺着他手腕上的经脉传入体内。
萧瀛仍然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久久不见好转，系统也跟着愁，焦急的在旋转椅上转了几个来回，严肃又低沉道，【他要是没挨过这一遭，就算任务失败了。要不还是把他送回宗门医治？】
祁玉用另一只手擦了下萧瀛额头上沁出的汗，皱眉道，【送回宗门......你这是想沈堇禾趁他病要他命。】
系统叹了一口气，快穿法局明文规定，系统空间里售卖的东西只能给绑定的宿主使用，不能作用于世界人物的身上。一经发现，处系统停用、宿主革职。情节严重者，则是系统报废、宿主抹杀。
有此戒条，它是万万不敢越界。
半个时辰过去，祁玉满身灵力几乎都补给萧瀛了，脖颈间青筋凸显，隐隐有向脸上攀爬的迹象，祁玉眉头紧皱，忍耐着不适回灵收手，没有贸然继续下去，免得把自己也搭进去。
所幸方才一番作为不算白瞎，萧瀛面色有所好转，不再似墙粉苍白，体温也上升了不少，胸膛上那一道骇人的伤口也逐渐有愈合迹象了。
虽然痊愈的没有那么明显，但好歹命保住了。
祁玉垂眸看着萧瀛劲瘦的身子，总觉得一直晾着也不好，抬手掐诀要给萧瀛把那被他亲手戳烂的道服修补好。
但他高估了自己的实力，灵力透支，想修好一件损毁的衣服都已是困难，更何况是集灵丝所制的宗门道服。
没办法，祁玉只能起身出门，去给萧瀛买件普通成衣。
祁玉关上房门，走时还特地设结界，确保萧瀛安全，才转身离开。
酆都比源木城要热闹，这里临近皇都，也算是沾了皇都的光，各种精贵物件若要进皇都，必定经过酆都，因此，此地才变得如此富饶，程度不比皇都差。
但修行之人要远离世俗人欲，更何况天清宗这样的大宗门，平日素来清贫，兜里没个几两银子。
酆都热闹，自然物价也高，祁玉去买衣服，最终窘迫的发现买不起。
出了修行地界，品阶灵石除了对修士有用，普通百姓是用不到的，无论是用几品上等灵石去当铺换银两，也只能换个大拇指指甲盖那么大点儿的银子。
若是这么做交换，未免实在可惜。
成衣铺内，祁玉留下客栈房费的支出，用余下碎银，只买到了一小段布，他蹙眉抿唇，手中拿着折布，自我安慰道，【好歹给萧瀛遮个羞是够用的。】
若是让天清宗的那群师弟们知道，自家光风霁月的大师兄，从成衣铺出来只可怜巴巴的抱了一段布走在街上，指不定要怎么心疼。
这可是他们最敬重敬仰的大师兄啊！
却因为囊中羞涩而如此落魄！
掌柜的半依在高桌上，目光随着进门的白衣仙长挪动，只见他手臂上搭了一节短布匹，脊梁直挺，墨发如瀑，动作间矜贵十足，抬步迈上台阶，走上二楼，却才走了一半，又顿住，转身下来。
年轻的白衣仙长迎面走来，纵使知晓修仙的都长得好看，但像眼前这位，面容舒朗隽秀的，还是头一回见，不为别的，就为这张脸，掌柜的就笑得谄媚起来，“仙长，您有什么需要的？”
“你们这......有会缝衣服的人吗？”
“有是有。仙长要缝衣服？”
“嗯。修补好一件破衣，多少钱？”
“如果不求什么纹样，十文钱足矣。”
祁玉手指轻轻摩挲，刚刚买布的找零，只有七文。
他没钱了。
“有再便宜一点的么？”
“有。仙长，如若不嫌弃，我恰好会一点点......”说着，掌柜的用食指和拇指丈量出一点点缝隙，“一点点......”
太好了。
祁玉点头，立刻上楼把萧瀛的破衣裳抱出来。
掌柜的原以为这衣裳是有几处破洞了，补一补就好，结果衣裳拿手里，他就傻眼了，布条撕裂，缝隙一条一条的，几乎处处是洞，还沾着血迹......
掌柜吓得的连忙把衣裳往祁玉那儿一推，语气一改方才的柔和，强硬得很，“仙长，这我补不了。”
补不了？那难道要让萧瀛一直光着么......
祁玉有些难办的垂下眸，眉心微蹙，颇有一种委屈的感觉。
但掌柜的一点没心软，这衣裳要是让他补，他缝个三天三夜都够呛补好。
祁玉只能抱着衣裳又回去了。
房间里，萧瀛还睡着，仿佛是元气大伤，得好生睡一阵，鼾声轻微。
祁玉坐在床边，手里拿着掌柜的送的针线，一边穿线一边叹气，【太难了，我以为很好学的。】
【错了错了。】系统出言提醒，【人家教的是隐藏线头，你这线头都出来了，针脚还歪了.......】
祁玉又缝了一会儿，在他自认已经开始得心应手的时候，系统又道，【要不还是算了，你调息一下，等灵力恢复掐个诀吧。】
虽然系统什么也没说，但祁玉还是听出来了他的嫌弃。
祁玉气得冷呵了一声，【他穿也得穿，不穿也得穿。】
开什么玩笑，他十根手指肚上全是针眼，现在说什么等掐诀吧。
萧瀛睁开眼的时候，就看见大师兄坐在床头一侧垂着头在缝衣服，右手拽着细线拉长，左手仔细摸过针脚之后才再次下手扎进去。
萧瀛能认出来那是自己的衣服，天清宗道服分深灰、蓝白两件，大师兄很少穿暗色的，所以他手里那件，只能是自己的。
看着大师兄的侧脸，萧瀛先想的不是自己衣服怎么会破，而是：大师兄对待师弟可真好。
知道自己此刻光着身子，外形不雅，萧瀛窘迫的把被子朝上拉了拉，将自己遮盖得更严实，这才小声开口，“大师兄......”
祁玉头都没抬，拿起剪刀把线头剪断，“醒了？”他把衣服展开，灰色的衣衫上补着几块布，样式委实不雅观。
虽然缝到后面祁玉已经摸到门道手法娴熟了，但拿起来整体一看仍旧一言难尽。
罢了，确实是有点穿不出去。
祁玉突然下手极重的将衣服胡乱团做一团，扔在桌面上，侧头对上萧瀛惊诧的目光，解释道，“缝的不好，还是别穿了。”
萧瀛瞟了两眼那衣裳，小声问，“可大师兄，我穿什么......？”
“明日我联系李墨师弟，让他给你送一件。”
“哦。”萧瀛略微有些可惜和失望的垂下眼皮。
“伤势如何？还疼么？”
“不疼，没什么疼痛的感觉。”
都皮开肉绽成那样了，还不疼，萧瀛长大以后不愧是个硬汉攻。
祁玉需要调息，萧瀛需要养伤，两人在酆都整整耽误了两日，才和李墨取得联系。
李墨已经将天同峰的长老请去帮忙看源木城的情况，又折路去接了在酆都的大师兄和萧瀛。
萧瀛在众弟子心中并不受欢迎，唯有大师兄一视同仁对他有几分好脸色。
李墨对着祁玉前前后后的关心，问他怎么会耗尽灵力，问他是否遇到危险受伤了，每问出一句，必然要在祁玉看不到的地方剐萧瀛一眼刀。
最后似有所指的冷声道，“修行不够也便罢了，还要带伤跟着捣乱！若是我，早就羞愧的滚回宗门去调养了！”
祁玉蹙眉看向李墨，“李师弟，不可以这么说同门。”
“大师兄......我又没点名道姓。”
“你都说的那么明显了，还需要点名道姓吗？”祁玉对李墨投去了警告的一眼，希望他能明白，未来的大魔头你惹不起，最好乖乖闭嘴！
李墨气大师兄对萧瀛的袒护，又暗瞪了萧瀛两眼，最后才不服气的哼唧着道，“大师兄，我知错了。”
李墨道完歉，又不忿的瞥萧瀛，见他宝贝的抱着一件破衣裳在怀里，更是觉得他窝囊。天清宗纵然提倡清俭不奢侈，但也不至于连个衣裳都穿不起，他这样可怜巴巴的是做给谁看！？
这可是出门在外！让旁的门派，尤其是枫销堂的弟子看见了，指不定要如何诟病天清宗！
李墨嫌弃的冷呵一声，“还不快将这破烂衣裳丢了！”
破烂衣裳。
祁玉无端觉得李墨把自己也骂了一遍，语气淡淡问道，“破烂衣裳？”
李墨自然的接话，“可不是，放眼望去满是粗糙布丁，扔路边都没人捡。净做些让宗门跟着蒙羞的事......”
李墨说完，侧头看向大师兄，只见大师兄仿佛受到打击一样，脸色黯淡了下来，不可置信的喃喃道，“我缝的，真的那么差么......”
闻言，李墨猛然一惊。
一向头脑清醒的李墨思绪忽然就乱套了。
这谁缝的？谁缝的？？
大师兄说是他缝的！？
这衣裳，居然是大师兄亲手缝的！
李墨很难想象出那双执过毛笔、拿过长剑的纤长玉手缝衣服的画面。
萧瀛他！他何德何能能让大师兄给他缝衣裳！！？
李墨胸膛上仿佛憋了一口气，羡慕又嫉妒的看向萧瀛，这人才入宗门几年，竟然就得到了大师兄的亲手佳作！
他们连求一副大师兄的字都得花天阶灵石去抢。
萧瀛总觉得李墨看他的眼神还不如刚才剐一眼瞪一下来的舒坦，因为他在觊觎自己怀里抱着的衣裳。
萧瀛把衣裳往怀里紧了紧，人笨到都不知道躲在大师兄身后告状，只是不安又警惕的看着李墨，像蓄势待发的幼狼，只要李墨敢轻举妄动，他必然要张嘴咬他一口。
但可惜，李墨根本不把萧瀛那警惕威胁的眼神放在心上，一个刚入门几年才堪堪筑基的师弟，怎么敢跟他这个金丹中期比？
瞧不上归瞧不上，强抢这事是绝不允许的，李墨突然揽住萧瀛肩膀，笑意盈盈，“萧师弟，出个价吧，师兄这些年还是有点小积蓄的，你直接开口，多少灵石能买下你手里这件绝世孤品？”
萧瀛板着脸侧身一躲，甩下了李墨搭上来的手臂，略微垂头，“抱歉李二师兄，我不卖。”
李墨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自信的竖起一根食指举起来，“一百上品灵石够不够？”
“不卖。”
李墨又竖起两根手指，“三百，三百上品灵石还不行？”
“不卖。”
“你！”李墨咬咬牙，五根手指面向萧瀛，“五百上品灵石！真的不能再多了。”
萧瀛朝远离李墨的方向走了两步，还是那句话，“不卖。”
李墨闭了闭眼，五根手指头都没收起来，“啪——”的一声顺势打了自己一巴掌，似乎是在劝自己清醒一点，冷声自语，“不买了！再涨下去我连买符纸的钱都没了！”
天清宗的弟子总是对大师兄有一种莫须有的痴迷。
痴迷大师兄留下的一切。
可能是做错事后被罚抄的一本门规，可能是练剑时用的普通木剑，还可能是闲来无事临摹的画......无论是哪一样，单拎出来都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但在天清宗，这就是宝贝，这就是众峰弟子争相开价抢的‘绝品’。
祁玉觉得莫名其妙，这和在娱乐圈里被炒出天价的小卡有什么区别？那只是一张纸而已。
就像现在，那只是一个破烂而已，何必还要花钱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