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玉的敬业精神令系统佩服,很少有人能做到为了赚积分愿意惨死刀下的。
系统也算是稍微共情了祁玉对买房子的某些执着......它喜欢这样的人。
虽然略显固执,但至少比起那些它辞去的宿主来说要好太多了。
系统仍然记得一位反派男配刚出场就被男主吓得跪在地上抱着对方大腿痛哭,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大哥!我错了!我再也不招惹你了!”一点该有的反派气质都没有。
窝囊的让系统想要自戳双眼,所以在整理辞退名单的时候,那位大哥一骑绝尘的被系统放在了首位。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其实祁玉除了不会在商城购买它推销的东西之外,其他的都是优秀配置。
颜值、态度、脾气、性格都是A级评分。
系统已经知足了。
马车行至侯府大门外,周凛却并未下车,他仍坐在那里,在昏暗的车厢内用眼神描摹着祁玉的身影。
祁玉温声提醒道,“侯爷,到地方了。”
周凛却说,“不用那么客气,咱们现在难道还不算是朋友么?”
祁玉疑惑的挑眉,不明白周凛怎么忽然提了一句这样的话,但还是老实回答,“算。”
“既然算,那便换个称呼。”
祁玉不想绞尽脑汁的去思考换什么称呼,所以把问题抛回给了周凛,“侯爷想让我怎么称呼?”
周凛沉默未语,眉头紧蹙的思索究竟什么称呼更为合适,沉吟片刻后,低声道,“就叫周凛吧。”
“叫一声我听听。”
虽然直呼名讳略显不尊重,但既然是他要求的,祁玉也只好照做。
“周凛。”
一声短促又清澈的话,几乎是刚入耳就消失了,周凛不明白为什么祁玉喊他的名字会那般好听,但至少他是满意的,于是垂头轻笑着应下,“嗯。”随后提起衣摆,起身弯腰下车。
在下车之后,周凛自己抬手掀开了祁玉身侧的车帘,大掌一掀,整个帘子都挡不住祁玉分毫,他一双凌厉黑眸注视着祁玉,忽然不明不白的笑了一声,“祁玉,回见。”
“回见,侯......”在周凛警告的目光下,祁玉把侯爷二字咽下去,换成了,“周凛。”
周凛心满意足的放下的帘子,他也不期望祁玉能像和谢展亦说话一样趴在窗口交代个不停,一句回见就足够了。
这一日出行差点就把祁玉累死了。
回府后,祁云决只是简单的问了两句今日出门玩的如何,不知道是谢展亦吸走了祁玉的精气还是怎么的,自家小弟眉眼间都透露着恹恹欲睡。
见祁玉实在是累,祁云决就去厨房嘱咐了一碗补气汤,等祁玉喝了之后,没再打扰,让他赶紧去休息了。
关上祁玉的房门,祁云决又一次深深觉得谢展亦是个大麻烦。
翌日清晨,天色将亮,屋外的寒气冻人,一样没睡醒的小厮端着盆,被寒意冷得清醒了几分,尽量小声叩响祁玉的房门,力度掌握在不会把人立刻吓醒,又能被叫醒的大小。
祁玉套上中衣,打了一个哈欠,嗓音懒懒散散的低声说,“进。”
小厮端着盆推门进去,他服侍祁玉早起洗漱,给祁玉披外套的时候,小声道,“二公子,准备东西的书童昨日染了风寒,东西是我去书房拿的,您看一下可有缺少的?”
祁玉抬眼大致扫了一下,见没少东西,便颔首道,“装起来吧,东西未少。”
今日早晨不知缘何,气温格外凉,宫外停靠的几辆马车上,走下来其他皇子的伴读,祁玉微微颔首,算作打招呼。
天凉得他们几位伴读根本没心思寒暄,草草打个照面,就匆匆往朝学宫走去。
令祁玉意外的是,一个身量与他差不多高的少年总有意无意的侧目瞧他,祁玉回看过去,发现是裴渝。
祁玉自认与裴渝没什么交情,他为何这般看自己?
裴渝没想到祁玉会突然看过来,他沉默两秒,调节好被抓包的窘迫感,以一副既然你发现了那我就不装了的样子,大方走到祁玉身侧,开门见山问,“你是如何说服太子殿下与我往来的?”
什么叫他说服的?祁玉一脸茫然,“嗯?”
“你明知太子殿下更中意你做他的伴读。”裴渝自顾自的问,“所以为什么那么做?”
祁玉几乎是不暇思索的说,“因为我只想做五殿下的伴读。”
所以其他皇子的橄榄枝他是不会碰的。
裴渝就更看不懂了,“五皇子殿下虽然最近隐隐有得势的苗头,但他毕竟空窗多年,哪里比得上太子殿下......”
“裴渝。”祁玉打断他,语气温柔却又暗含威慑,“太子再好,也不是我效忠的对象,你认为五殿下不够好,也只是你不了解他。人各有志,管他日后是得势还是失势,只要我愿意就够了。”
裴渝脸色算不上好看,大抵是头一回听见这样的言论,有点不敢苟同。
祁玉加快步子从裴渝身侧略过,没再理他。
玉色发冠束起的高马尾随着祁玉的走动来回摇摆,不知为何,裴渝看着祁玉的背影总觉得有一丝意气风发在。
裴渝还是不太能明白,那五皇子究竟是哪里好,得了祁玉的青睐,让他这般心甘情愿的跟着。
直到快走到朝学宫,裴渝远远的就瞧见谢展亦站在门口,他原本冷隽的脸在见到祁玉的那一刻,霎时间露出笑来,走到祁玉身侧接过他手里的书本,笑着关心祁玉冷不冷,还怕祁玉说不冷是在骗他,撅着嘴把手搭在祁玉手上摸,却反被祁玉嗔道,“你分明比我还要凉。”
裴渝脚步一顿,怔在原地。
他从未有过这样的待遇。
其他皇子的伴读也从未有过。
被尊贵的皇子等在门口,迎接进去。
这是祁玉独一份的待遇。
今日天凉,等在外面的谢展亦表现的是那样心甘情愿,就像祁玉有那么好的家族条件,却心甘情愿跟着谢展亦一样。
裴渝心中滚烫,他也想和谢乘风培养这样亲密的君臣关系。
可是在他走进学堂,看见谢乘风冷着脸盯着祁玉的背影,原本热切的心就沉寂下来了。
和谢乘风发展关系,谈何容易。
裴渝对祁玉是又羡慕又嫉妒,羡慕他和谢展亦能发展的情谊深厚,嫉妒他能得太子的喜爱。
过了不到一刻,夫子便入了门,他是隆辛元年的进士,姓卫,讲授五经,下巴上蓄着长胡须,负手慢步走近,“各位殿下公子,旬假休息得如何?”
各位殿下几乎是沉默不语,放在以往,爱扰乱课堂的谢芈可能还会说上两句,但如今......谢芈早就被扔在宫外的一处宫院里自生自灭了。
比之谢展亦当年的惨状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过也全然是活该。
谁让他净是与其他皇子交恶,只与谢乘风有那么两分好脸色。
倘若往日他不那么势利眼,兴许当日圣上逐他出宫的时候,其他皇子还会念着兄弟情分帮着求饶说几句好话。
无人回答卫夫子的话,他也不尴尬,哈哈笑着,“今日气温确实不好,各位殿下看起来都不太精神,那正好,我问问上回课讲授的知识,让各位殿下清醒清醒,回回神。”
“上回课,咱们诵到左传·闵公。”说着,卫夫子捋了捋胡须,笑道,“那便问一下太子殿下吧。”
谢乘风盯着祁玉的眼神都还未来得及收回,就猛然被提问了,他站起身,对着夫子一拜,硬着头皮道,“请夫子赐教。”
“殿下年岁尚小,上回课又枯燥无味,故此,我便只问一句,殿下,‘无德而禄,殃也’是为何意?”
谢乘风不知道答案,他下意识看得不是自己身侧的裴渝,而是祁玉,这让裴渝心中不是滋味,再等到谢乘风看回他的时候,裴渝又故意垂下头,不告诉他答案。
这一举动将谢乘风气得够呛,他咬牙切齿的长舒一口气,“抱歉夫子,孤不知。”
卫夫子平日里看着好说话,但实则最为严厉,一听谢乘风说不知道,那把戒尺就已经拿出来了,肃着一张脸,沉声问,“殿下,旬假才放了几日,就将知识全然忘记了?”
谢乘风闭嘴不言,将手伸了出来,戒尺毫不手软的打在上面,登时红了一片,估计到了晚上,就会高高肿起来了。
毕竟祁玉曾经体会过好几回卫夫子戒尺的滋味。
谢展亦听见那一声打,心疼的在桌案下偷偷抚祁玉的手,愧疚的小声说,“从前是我不懂事......”
祁玉朝他摇摇头,张口无声回道,“无事。”
裴渝也会跟着遭殃的,他被夫子叫起来,手伸出去,啪啪挨了两下打,卫夫子质问道,“作为殿下的伴读,他有不会的地方,你自然是应当多加提醒,他连一句都答不上来,便是你的责任,你平日里都做什么去了?”
裴渝梗着脖子不肯吱声,于是又挨了一下打。
在这方面,他是比不上祁玉的。
祁玉挨打后还会嘴巴甜甜的说:“夫子,是我的疏忽,您消气。”
这样还能少挨一下打。
卫夫子眉头皱着,转头看向祁玉,下一刻,果然把祁玉叫起来回答这个问题。
【需要我提示吗?】
【不用了。】祁玉声音沉稳又可靠,【夫子的课我都有认真听的。】
系统闭了嘴,祁玉的确是个‘认真负责’的宿主。
祁玉站起身,回答说:“此句意为,若人没有切实的道德品行,却能享受到朝廷的俸禄,那不是好事,而是灾祸。”
卫夫子满意的点头,心说不愧是自己一棍一棒打出来的好孩子。
“看来祁小公子课上的认真。”卫夫子笑道,“就是不知五殿下学的如何了,学得有没有和你一个样。”
谢展亦现在给祁玉长脸得很,被卫夫子问,“宴安鸩毒,不可怀也。”一句,是如何理解的。
谢展亦恭敬的回答:“夫子上回授课讲了,贪图安逸享乐如同饮毒酒自杀,万万不可贪恋。”
卫夫子还挺诧异的,本以为谢展亦会说不上来,他笑了一声,赞赏道,“看来祁小公子平时没少督促,五殿下都能回答上问题了。”
谢展亦假笑一下,算作对夫子夸奖的回应。
“我看各位殿下都已然精神了,那便开始今日的授课吧,咱们接着诵左传。”
小半日过去,卫夫子的课可算是告一段落。
谢乘风放了学堂就离开了,裴渝也没像往常一样跟在身侧问谢乘风要不要一同出宫游玩。
两人就似闹别扭一般,谁也不理谁。
祁玉被谢展亦央着去芜祈宫坐一会儿,他平日都纵着谢展亦,今日也不例外,在他求第二遍的时候就丢盔弃甲跟着去了。
但没想到今日有不速之客。
隆辛帝不知抽了什么风,竟特地跑来这偏远的芜祈宫来看望他的‘儿子’。
谢展亦表现的不算多热切,但也并没有把厌恶明明白白的写在脸上。
他让无名给隆辛帝呈茶,面色平淡的问,“父皇今日怎么来儿臣这里了?”
“下了朝,左右无事便想着来你这里瞧瞧。”说着,他故作生气,“怎么,不准朕来?”
谢展亦垂眸勾唇浅笑,只是笑意不达眼底,“父皇能来,儿臣自然欢欣,只是今日天凉,父皇来这么偏远的地方,难保会伤龙体,儿臣担忧才问的。”
“好孩子。”隆辛帝很满意谢展亦的回答,他眯起眼睛仔细看谢展亦,语气叹息,又暗含着怀恋,“你的眉眼与芸儿实在是像。”
祁玉默默垂头,心道:看来隆辛帝是要缅怀过去,打感情牌了。
祁玉猜的没错,隆辛帝一开口就朝着感情去了。
“当年朕与你母妃确实存有诸多误会,哎,没想到造就了如今这不可收场的局面,朕真的很愧对你母妃,也愧对你。”隆辛帝痛心疾首的抬起手,想要牵牵谢展亦的手聊表父子情谊,却不料谢展亦装作没看懂,把茶递到了他手里。
隆辛帝摸着手里热乎的茶杯,只得半是尴尬的将杯子放下,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续上去继续说,便把视线转向祁玉。
隆辛帝对祁玉不眼熟,打量的时候又侧耳听身边的公公介绍说是丞相次子,这才笑着赞道,“是有祁相的气度,看来日后有人能继承丞相后位了。”
祁玉恭恭敬敬的回道,“陛下抬爱了,小民学识不及家父万分之一,可不敢仰望相位。也就是略读诗词,待科考之时,才能知晓究竟是何水平。”
祁玉的回答挑不出错处,先是说自己不聪明,不敢觊觎相位,又是说朝廷官职并非他祁家的一言堂,还是要遵守科考的。
隆辛帝似乎是挺满意这个回答,眼睛笑眯眯的,让人看不懂他心中究竟是否真的愉悦,“莫要妄自菲薄,朕很看好你。”
而后,隆辛帝竟然就将话巧妙的续上了,他面朝谢展亦道,“说起来,你母妃也是略读过诗词,是个才女呢。朕当年,最爱与你母妃在回廊下赏花对诗了。”
祁玉初入宫认路的时候,倒是见到过隆辛帝口中说得回廊。
廊下种满了娇花,甚至在一处石板空地上建了一架秋千,秋千一侧就是一方圆桌与石凳,现在想来,应当是芸妃荡秋千时,隆辛帝就在一侧坐着瞧。
隆辛帝年纪大了,对以往的事其实记不太清了,但是一旦关于芸妃,他却总能回忆起一些点点滴滴。
爱是真的爱过,可心也是真的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