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安年不得不站住。
因为一个他看不懂也认不出的存在拦住了去路,就立在一根离地三丈高的大树枝杈上。
它有着类似人的躯体,却不着寸缕,浑身长满了细密的鳞片,背生一对灰色羽翅,双手双脚也不似人类手脚,而是如虎豹一般的利爪!
“这是……”
一头野兽?
不!
一个人?
还是?
一时间,白安年竟有些茫然。
但他很快就做出了反应,转身就走,决定绕开这里!
不管是人还是兽,总之看起来很不好招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但是,就在他转身的一霎,树上的存在忽然震动翅膀,如同雄鹰一样飞掠,直扑过来!
速度快如狂风,瞬息而至!
当白安年回头的刹那,它已经近在咫尺,那双眼睛里有着如同野兽一般的嗜血疯狂。
“他是个人!”
因为那双眼睛里还有着只有人类才存在的贪婪。
“诸葛道友,且慢动手!”
天空之上,突然传来李闲云的声音,伴随而来的还有一柄翠绿的长剑,嗡鸣着激射而来。
那非人非兽的存在身体猛地向后翻转,避开了利剑的穿刺。
白安年感觉自己的后背被惊出了一身汗。
快,实在是太快了!
完全不是他能够抗衡的存在!
低头看向那救了自己一命的翠绿色长剑。
竟然在他的注视下变回了一根树枝!
“李道友,好久不见。”
那如同野兽的人回转过身,盯着来人,嗓子里发出沙哑含糊的声音。
从林子里走出来的正是鸿蒙道法宗李闲云,邋里邋遢,一身酒气,满脸醉态,笑呵呵的开口。
“他是三仙山上下来替我照顾花草,烹三餐的弟子,刚到此地几日,还不懂规矩,惊扰了诸葛道友,还望见谅。”
“他很好,我嗅到他的身体内有一些很纯正的气息,似乎是来自传说中的天马,很合我的口味,你最好看住他,下次可就没这么走运了。”那人不紧不慢的说道。
“哈哈,多谢诸葛道友提醒,在下自当小心些。”
李闲云爽朗一笑,旋即朝着白安年招了招手。
“随我回去吧。”
白安年没有一丝耽搁迟疑,靠近过去,跟上李闲云脚步往回走。
“可是我惹了事?”走了一段路后,他有些迟疑的问。
李闲云呵了一声:“无需自责,与你无关,诸葛徒,生性如此。”
“他真的是人?”白安年有些难以置信。
“自然,和我一样,是这谷底三位法宗客卿之一,所修乃是兽王道。”
不知从何处拿出来的酒葫芦,灌了一大口,李闲云甩起宽大的袖子擦了擦嘴,又接着说。
“是兽王道中的混血一派。”
兽王道,混血派。
白安年在心里默默记下。
“你体魄不俗,既然他说你体内有上古神兽天马的气息,那应该没错,对于诸葛徒而言,你就像是一颗大补丹药,也难怪会毫不顾忌的突然对你出手。”
他听出了李闲云的话外之音,心头一紧,脱口道:“他想要吃了我?”
“差不多。”李闲云似笑非笑的回头看了一眼。
白安年神色沉重:“我是三仙山的内门弟子,他身为客卿,如果杀了我,就不怕三仙山在刑罚台上惩处他?!”
当见到李闲云淡笑不语,他就知道,自己身份低微,就算真的被诸葛徒吃了,三仙山也未必就会替他主持公道。
“日后不可在这谷底胡乱走动,这次遇到的是诸葛徒,我尚且来得及出手,如果惹到了另一位,也许你已经灰飞烟灭。”
“谨遵屋主的话。”白安年点头应下,心里也将诸葛徒给死死的记住了。
今日大“恩”,日后再报!
清晨。
木屋门前,清风徐徐。
白安年将做好的餐食在桌子上摆好。
李闲云走出卧房,甩起长袖,在凳子上坐下,看了一眼,登时不悦。
“怎的如此寡淡,连一点荤腥都没有?”
立在一旁的白安年一脸无奈,解释起来:“那些山兔迅捷,野猪奔突起来也凶猛,那些禽鸟也不好捉……”
“竟然这般蠢笨,好歹也是凝结了道胎,成了修道者,竟然连几头畜生都抓不来。”李闲云不满的呵斥了一句,重新起身,“也罢,随我过来。”
二人走了几步,回到了屋子前。
李闲云随手折了一根长长的扁平草叶,道:“看好了。”
草叶随手扔在了地上。
在白安年的注视下,那草叶在落地的一霎,竟然变成了一条绿皮蛇,卷曲着身子嗖的钻进了草窠里,盯上了一只几丈开外探头探脑的肥硕野兔。
不过几息时间,那悄然靠近的绿皮蛇突然发难,裂开大口将反应不及的野兔给死死的咬住了,叼在口中,游弋了回来。
野兔被咬碎了骨头,已经死透了,被绿皮蛇吐在了地上,
绿皮蛇也瘫软在地,眨眼间,又变成了一根扁长的草叶。
白安年看的瞪大了眼睛,反应过来后朝着李闲云躬身一拜,恳切的高声道:“请屋主传我此法!”
“此道法,名为借物法,是鸿蒙道不可不修的一门道法。”
李闲云甩了下长袖,不急不缓道:“你可知,天地初开,鸿蒙之气演化万物?”
“你既已凝结了鸿蒙道道胎,纵然还远远达不到凭空创造万物那般能耐,但是借助外物就容易许多了,也就是借物法。”
白安年将每一个字都牢牢记下,有些急切的问:“具体又该如何施展?”
“很简单,你只需要相信,手中的这根草是一条蛇,他自然就会成为一条蛇!”
李闲云又信手摘下了一朵小黄花。
“这是一只蝴蝶。”
当说完这句话,那小黄花真的活了,成了一只蝴蝶扑腾着翅膀飞了。
白安年叹为观止,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木屋不远处的林子里。
白安年手里攥着一根三尺长的藤蔓,两只眼睛盯着,心里不住的反复念叨着。
“这是一条蛇,这是一条蛇,这是一条蛇……”
一个时辰过去了。
手中的藤蔓依旧是藤蔓。
没有变成蛇。
“还是不行。”
白安年长吐出一口气,神情有些失落,还有不解。
一体双命魂。
另一个命魂中的漆黑眼珠也同样是道胎,但为何与鸿蒙道道胎如此大的不同?
他从没有接受过任何人的指教,就已经自然而然的参悟、掌握了三种道法了。
尤其是窥视之眼和恐惧之眼这两门道法,凝结道胎后不过几日就能纯熟的施展了。
可过去了这么多天,他不仅没有参悟到任何鸿蒙道道法,就连李闲云亲自传授演示过的道法也学不会,毫无头绪。
“相信它就是蛇?”说起来简单。
可是,怎么才能做到呢。
这分明就是一根藤蔓啊!
从清晨到日落。
一日,两日,三日……
白安年一有空闲的时间就拿起一根草,尝试着将其变成一条蛇。
不行,还是不行!
迫不得已,心里有些焦躁的他来到了木屋门口,踟蹰了一阵,正要开口。
“你可曾对一件事深信不疑?”
突然,屋子里传出李闲云的声音。
白安年怔了怔,沉思一阵:“是的。”
上一世,他坚信自己一定能够出人头地,混出个人样来。
虽然吃了很多苦,碰了很多壁,可是这个念头从没有动摇,直至劳累猝死在车上。
“你迟迟无法修成借物法,正是因为不相信自己能做到,也不相信鸿蒙道的玄妙!”李闲云的嗓音前所未有的认真,“你,尚心存侥幸!
“去吧。”
离开了木屋后,白安年心里回味着那些话。
几个字隐隐的戳中了他的内心。
心存侥幸!
他意识到,似乎的确是这样的。
“我拥有了漆黑眼珠,轻易的就掌握了一些不俗的能力,本以为鸿蒙道也会水到渠成,轻而易举。”
更何况,一体双命魂,体内隐藏着另一枚道胎,是任何人都不知道的底牌,也是他能三番两次从危险中脱身的资本。
正因如此,他心存侥幸,就算修不成鸿蒙道,也还有退路!
就算再退一步,他回松阳县也能衣食不愁,安稳度日。
上一世,他的身后只有日渐苍老的双亲,还有家里的五亩薄田,退无可退,只能相信自己!
他微微弯下腰,折下一根草,低头看着。
恍惚间。
他回想起了自己还在念中学时,星期天放假了还要上田里劳作,锄草间苗。
累了,他就躺在田边的土梗上,折下这样一根草叼在嘴里,双手枕在脑袋下,眯着眼睛望着蔚蓝的天空。
那时起,他就意识到,自己没有退路,只能相信自己!
一霎之间,他捕捉到了那种绝对的坚信,毫不动摇的念头。
嘶嘶——
突然,手中的草叶扭动了起来,手感也变的滑腻。
看着手里的绿皮小蛇,白安年将它小心的放在了自己的肩头上,感受着它在自己的脖颈,腋下胸前游弋穿梭,脸上终于露出了欢欣的笑意。
他终于学会,掌握了第一种鸿蒙道道法!
当他转过身,就见到木屋前多了一把摇椅,李闲云舒适的躺卧在上面,拿着酒葫芦啜饮着。
“多谢屋主教诲,弟子已掌握借物法。”他上前施礼。
“掌握?”李闲云呵笑一声,“草绳化蛇只是借物法里最浅显的一种神通而已,什么时候能用脚下的一粒泥沙变出一座殿宇,才算小有所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