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萍听完天云叙述入道经历,不禁泪水扑簌落下,心中唏嘘不已。
她那么在乎天云,这让他非常感动,心中对她的敬意更深一分,想起往日种种,心中不免有些愧疚。
那时,他想从她身上捞些油水作赌资,而她却想着从他身上寻得一些慰藉,也算是各取所需。
但不可否认,她对他是真的很好,即便知道他只是想着她的钱财,依然义无反顾地给他照顾他,有时候把他当作情郎,有时候又把他当作亲弟弟一样对待。
而他对她的感情也是说不清道不明,有时候把她当作摇钱树,有时候又把她当作可以肆意轻薄的乐子,有时候又觉得她就是亲姐姐……
或许,他俩根本只是同病相怜,相互慰藉相互取暖罢了。
“那是哪样?”曲萍娇嗔一声问道。
天云呵呵一笑,安慰道:“我这一派不是出家的道士。”
“这么说,你这种道士可以成家?”曲萍脸上露出笑容,惊喜地问。
反倒是一旁的柱子脸色忽阴忽晴,正好跟她心情变化相反。
“兄弟,你去把那两个孩子叫过来,跟咱们一起吃晚饭!”曲萍春风满面,高兴地有些手忙脚乱,转身说道,“柱子,你快去炒几个下酒的小菜。哦不,我亲自下厨!”
容不得天云推辞,只好乖乖地回到旅社,喊了小宝小凤一起过来。
“小宝小凤,快叫人!”天云一边命令,一边介绍道,“这是萍姨和柱子叔叔。”
“柱叔、萍姨!”他俩礼貌地打了招呼。
“萍姨好美哦!”小凤两眼盯着曲萍,艳羡地夸赞。
曲萍听她夸自己,乐得脸生笑靥如花,泛着红晕笑道:“这孩子真会说话!”
有人夸曲萍漂亮,柱子先是开心一笑,但看了天云一眼,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
“要死啊你!”曲萍见他阴沉着脸,娇笑着嗔道,“老臭着脸干什么?弄得好像谁欠了你钱似的。去,给我剥几瓣蒜来!”说着把他支开,省的他在这里煞风景。
多了两个玩伴,小樟小楠自然是高兴得很,一会儿四个小孩便玩到了一块。
晚饭就在院子里大石桌上,曲萍炒了一桌子菜,香喷喷热腾腾,看着都诱人。
她给柱子和天云各斟了一杯酒,然后放下了酒瓶,让他俩喝喝酒聊聊天,毕竟多年不见,怎么的也该有话说。
岂料,柱子总是拉着脸,别说陪他说话,就连酒杯都懒得跟他碰一下,自斟自饮闷闷不乐。
曲萍知道他德性,也不再勉强,自己时不时地端起汤碗陪天云喝酒。
“兄弟,你怎么到汉口来了?”她满眼柔情地望着他,关心地问道,“这又是要到哪里去啊?”
“师父说要去大上海!”小宝一旁抢过话茬说道。
“大人说话,小孩子别接嘴!”天云斥责一声,然后又笑着对曲萍说道,“当年我坠入悬崖,结果大难不死……”
“可惜了啊!”
柱子一旁忽然阴阳怪气,冷冷地来了一句,气得曲萍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阴差阳错,一个老道士救了我,并收我为徒,也就入了道。”
天云隐去了学道时那些匪夷所思的事,更不敢说一路走来捉鬼降妖追踪僵尸王。
只怕说出来也没人信,甚至还会被人当作傻子在胡说八道。
“这么多年,你一直一个人?”
曲萍问这话时有些怜惜,柱子神情却紧张起来,停下手中酒杯静静地听他俩对话。
“哦……”
她的问话勾起天云的伤心往事,但他又不愿提及,只是淡然一笑,不置可否。
“来,姐姐再陪你干一杯!”她端起汤碗,脸上泛起红晕。
曲萍虽已是三十多岁的少妇,不复当年少女时的清纯天真,却更具一种成熟丰腴之美,肌肤白皙光洁而饱满,只是眼中流露出一丝曾经的沧桑。
“你真的要回上海?”
曲萍脸上露出一丝忧伤,不知是怕他离去,还是因提到上海而神伤。
“是啊!”天云放下酒杯,轻声说道,“我来汉口就是要坐火车回上海。”
“回去干什么?”曲萍悠悠地问道。
“当然是抢回曾经属于的东西咯!”柱子一旁插话,语带嘲讽地说道,“或许,顺便再报一下仇哦!”
“兄弟,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放不下吗?”曲萍问道。
这夫妻俩一唱一和,仿佛他是真的要去报仇雪恨,抢回曾经失去的东西。
“你想多了!”天云呵呵一笑,说道,“我在那里出生在那里长大,现在再回到那里不应该吗?”
“对对对,是姐姐想多了!”
曲萍一听立马笑着给他夹了一些菜。
这么多年来,这是第一次有人给他夹菜,天云内心顿感一阵暖意。
“就算回去了,又有什么用?”柱子冷言冷语,似乎话中有话。
天云有些警觉,不知道他突然冒出来的这句话什么意思,什么叫做“有什么用”?
“灌你的黄汤吧!”曲萍白了柱子一眼,顺便还踢了一脚,骂道,“菜都塞不住你这张臭嘴!”
天云更加觉察到异样,想必他离开这些年,大上海发生了什么大变故吧!
“萍姐,你俩怎么……”
他本不想问他俩的事,但终究还是没能忍住。
其实他更想旁敲侧击,弄清大上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想必,这件事不仅跟他有关,应该也跟他俩也有关吧!否则他俩怎么搞到了一起,又怎么会到了千里之外的汉口安家?
“哦,这……”
曲萍脸上露出为难,嘴里突突了一会儿,但心知不说不行了,便缓缓说道:“钱彪死了, ‘新天地’也换了主……”
天云颇感意外,但想想又不奇怪。
大上海是龙争虎斗之地,帮派林立,为争夺地盘利益尔虞我诈、械斗火拼那是常有的事。
原来,天云逃离了上海之后,钱彪便在帮派争斗中死于非命。
所谓树倒猢狲散,钱彪一死,他手底下的各路悍将纷纷转投他人,做了别人的打手和炮灰。
忠心一些的就被赶尽杀绝,或者就逃离了那个是非之地。
柱子,原名叫石铁柱,就是钱彪的手下,但也只不过是个小角色。
钱彪安排他在曲萍身边,照顾他保护她,同时也监视她。
他对曲萍倾慕已久,只是碍于她五姨太的身份,不敢稍有僭越。
他更是早早窥见了她与天云之间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心里恨过他千遍万遍。
钱彪死后,他看清了形势,不想再过打打杀杀的日子,便带着曲萍逃出了上海,一路沿江而上来到了汉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