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沈家七人下楼吃了早饭便提着东西出门。
三房住的地方,位置有些偏远,走了将近两刻钟,沈七刀才指着一条巷子说道,“再往前一点就到了。”
巷子有些窄,一眼看不见底。
房子很集中,一家挨着一家,而且家家户户都做了围墙,从门口经过根本看不到里面是什么样的。
走了许久,差不多快到巷尾了,沈七刀才停下脚步,指着前面斑驳的木门说,“到了。”
沈淮抬眼看去,只见门上贴的门神已经脱落一半,旁边贴的对联,被晒得褪了颜色,脱落的两头也被撕掉了。
沈七刀一边敲门一边喊,“继广在家吗?我是你五叔,快出来开门。”
没多久,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里面传来。
接着,门被打开,出来一位十五岁的少年,少年看到沈七刀,立即露出笑容,“原来是五爷爷来了,快快请进。”
沈七刀抬脚进去,“你爹呢?”
“我爹知道您和五奶奶过来,特意跟东家请了半天假,可不知道为何,少东家又叫我爹回去了。”
少年是沈继广的长子沈兴,他把人带到堂屋,摆好矮凳,“五爷爷,五奶奶,小叔小婶,你们坐,我这就去烧水。”
“别忙活了。”沈继业拉住他,“先带我们去看看你爷爷吧。”
“爷爷刚吃了药,不懂睡下了没。”沈兴边说边往沈三爷的房间走去,沈七刀和沈继业紧随其后。
沈淮也想跟过去看看,却被林氏给拉了回来,“小孩不方便进去,我们在这里等就行。”
沈三爷得的是肺痨。
这种病会传染,小孩和身弱的人不宜接触。
沈淮聪明,很快察觉出不对劲,便压低声音问道,“奶奶,三爷爷得的什么病啊?”
林氏看了下周围,确定没其他人出来才小声说道,“肺痨。”
沈月和沈杏立即色变。
姐妹二人下意识的躲到黄氏身后,一副惊恐的模样。
肺痨?
沈淮呆愣了一下,很快便恢复正常。
肺痨在现代很常见,而且能治疗,可在古代,是不治之症,病情越重病人越煎熬。
“沈淮……”
这时,沈兴从房间走出来,“沈淮,我爷爷说没见过你,想见见你。”
黄氏和林氏明显紧张。
沈淮一边拍了拍林氏的手,以示安抚,一边看向黄氏,“娘,我去陪三爷爷说会话,很快就出来陪你和奶奶。”
沈三爷的房间,很小很昏暗,还有一股浓浓的药味。
他躺在灰扑扑的床上,面容枯槁,精神状态很不好。
“三爷爷,我是沈淮。”沈淮来到床边,轻声开口,“听大姑说您病了,我们一家都来了。
我奶奶、我娘、还有我大姐二姐,她们都来了。”
沈三爷努力挤出一抹笑容,想要回应沈淮时,突然咳出一口血来,吓得旁边的沈七刀和沈继业脸色大变。
“沈兴,你快去请郎中,动作要快。”
“不用。”沈三爷气若游丝的抓着沈七刀的手臂,嘴角还沾着血,“七刀,我这病治不好的,别折腾孩子了,我们哥俩说会话。”
沈继业听言,拉着沈淮和沈兴出去。
“三郎,你三爷爷如何了,好些了吗?”黄氏见他们出来,立即问道。
沈继业先一步开口,语气有些沉重,“三伯刚刚咳血了。”
气氛忽然凝重起来。
林氏和黄氏眉头紧皱,都意识到沈三爷的情况不好。
咳血,说明病情已经很重了。
“真的没办法了吗?”林氏心情沉重。
“五奶奶,县里的郎中都请遍了,他们都说爷爷的病治无法根治,只能熬着。”沈兴情绪悲伤,“从牙行请来的老仆,担心病气过到自己身上,只愿意伺候三个月便不干了。
现在请的这个,刚来没几天,价格比前头那两个还要贵一百文。”
林氏听言,不禁问道,“你们请人,一个月花多少?”
“前面两人,只负责煎药喂药,吃饭如厕,其他不管,一个月三百文,现在这个也一样,每月四百文。”
林氏听言,眉毛几乎能拧死苍蝇。
“本来是我娘和二婶轮流照料的,但爷爷不同意,说她们若是不上工,只怕家里会更难,最后我爹和二叔商量了,才去牙行请人的。”
沈兴一边说一边观察沈继业几人的反应。
这几年,家里跟村里的亲戚几乎不往来,只有五房偶尔过来露脸,至于其他亲戚,他几乎不认识。
父亲和二叔都不想回村。
母亲和二婶也经常跟他们说,村里的亲戚都很穷,若是联系多了,以后想甩都甩不掉。
他们家之所以在城里落户,是为了改变下一代的 命运。
沈兴很赞同父母的做法,不然他现在还是个乡下小子,整日与猪狗为伴,压根没机会读书。
“五奶奶,小叔小婶,快午时了,我这就去灶房给你们做午饭。”见几人没什么反应,沈兴便借口去了灶房。
结果刚转身,又被沈继业给拉住了,“我们等会还有别的事情,就不留下来吃饭了。”
“这怎么行,我爹知道了会说我的。”
听到这里,沈淮突然觉得,沈兴这个堂哥很假。
从一进门,他就觉得不对劲。
谁家有亲戚上门,只留一个小辈接待的?
而且,昨晚已经打过招呼了,愣是没一个大人在家,至于沈兴说的那些话,沈淮觉得多半是假的。
“晚上叫你爹去福云客栈找我。”沈七刀出来了,“这些东西都是族人托我们带过来的,你收好。”
顿了顿,沈七刀又说,“我们还有事,就不多留了,好好照顾你爷爷。”
沈兴点点头,亲自送沈家几人出去。
院门关上的那一刻,原本紧闭的房间突然探出三个脑袋,他们见到沈兴回屋,才陆续从房间出来。
“大哥,他们还会来我们家吗?”十三岁的沈旺开口,“那个五爷爷抠门的要死,每次来我们家,带的都是不值钱的玩意,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好意思的。”
沈兴立即换上不屑的嘴脸,“不过是乡下泥腿子,能拿出什么像样的东西来?不占我们的便宜,已经阿弥陀佛了。”
沈三爷听到孙子的对话,气得浑身发抖。
孽障,都是孽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