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住手!”
楚景说出最后一个数:“一!”
紧接着,轰一声巨响,石门碎裂。
外面的付新听到这巨大的响动,被惊醒,赶紧朝里面跑去。
楚景站在那儿,眼前的一幕让她气血上涌。
明月坐在阵法中央,看样子是睡过去了,薛萧辞躺在石床上,指尖的血不停往下流入阵法。
他的脸色苍白得不像活人,呼吸微弱,险些听不见。
楚景瞳孔骤然紧缩,她冷厉地扫过医圣,寒光一闪,扔出匕首,试图阻断吸收薛萧辞血液的阵法。
可匕首在快要接近阵法的时候,像是触碰到了一道无形的屏障,生生被反弹回来。
匕首重新回到楚景手中,刀面倒映出她蒙着面的半边脸。
那双眼睛如同掺杂了无数碎冰,仅仅让人看一眼就心生战栗。
医圣笑了起来,低沉的笑声充满了得意:“哈哈哈,阵法已成,没有任何人能够破坏。”
“抓住他!”
这是楚景给于白下的令。
于白领命,出手去抓医圣。
医圣看似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中年男人,可他躲闪的速度极快,饶是于白,也在他手底下占不了多大便宜。
楚景冲向薛萧辞,拔下那根银针,拍着他的脸:“薛萧辞,醒醒!”
薛萧辞睫毛颤动,却怎么也醒不过来。
楚景往匕首里注入了自己的内力,用力插入地面。
地面瞬间以匕首为中心向四周散发蜘蛛网状的纹路。
阵法遭到破坏,停止吸食薛萧辞的血。
“住手!”
医圣发了狠,一掌拍向于白胸口。
于白一口血吐出来,身子往后飞去,重重砸向了墙面,随后落地,痛苦地躺在那儿。
付新赶了过来,看到这一幕,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怎……怎么回事?”
医圣飞身朝楚景去,他要阻止楚景。
楚景察觉到医圣的到来,撕下衣裙衣角,包好薛萧辞的指尖,手撑地,凭空翻个跟头躲避,到了石床前。
她将薛萧辞的手放在他的腹部,紧握着匕首与医圣缠斗在一起。
昏睡中的明月眉头痛苦地紧皱成一团,她的额头渐渐渗出汗水,很快就打湿了衣裳。
“楚景,阵法成功,不过死薛萧辞一人,阵法被迫中断,他们二人都活不了啊!”
楚景出手狠辣,招招致命。
很快,医圣就招架不住,节节败退。
当楚景的匕首抵在医圣的脖子上,逼出血痕的时候,她眼底的戾气终于平复了一分。
“说破解之法!”
医圣一口咬定:“没有破解之法!”
“那你们就一起去死!”
说罢,楚景手腕翻转,就要割破医圣的脖子,付新急忙大喊:“住手!”
付新上前去,抓住楚景的手:“你在做什么?!前辈不是开启了阵法要分开阿辞和明月的命格吗?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楚景连个眼神都没有给付新,只一眨不眨地盯着医圣。
“命格融合的两个人,配以秘术,牺牲一人性命换另一人生,命格消失,即为分离!”
楚景的一句话,解释了前因后果。
付新不可置信地偏头看向医圣:“前辈,她说的……是真的?!”
医圣一脸的坦然,全然没有面临死亡威胁的恐惧与不安,他的态度,已经给了付新答案。
付新终于看到了阵法中的血痕,还有薛萧辞渗出血的手指,一切都在告诉他,楚景说的是真的。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做?!难道阿辞的命对你来说不是命吗?!”
付新似是想到了什么:“对,药王谷不是有镇谷之宝吗?不是说可以活死人肉白骨吗?!你是不是准备给阿辞用的?!”
医圣看着他,笑了一瞬,接下去的话打破了付新的期待。
“救不了。”
付新:“为什么?”
“命格都没了,救回来了也是空壳一个,何必浪费药材?”
“你?!”
付新揪住医圣的衣领:“你赶紧想办法,让他们停下!”
“阵法已经被她破坏了,薛萧辞和明月的命格都只有一半,哪怕是奉归来也救不了,只有一个办法……”
“那你说啊!”
“以薛萧辞肉身为祭,重启阵法,这样,明月可以活下来!”
付新被这话震撼地说不出话,双手无力地垂下,身子不受控制地往后退了两步:“就……只能这样?”
“这就是秘术!”
医圣如同疯魔了一般,自说自话,时而笑,时而严肃。
“薛萧辞本来二十年前就活不了了,如果不是他父亲突然找上门来求我救他,他的命格又恰好和明月互补,我才大发善心,让他多活二十年的。
能帮明月养二十年的命格,是薛萧辞的福气,否则,他早就死了!
现在,不过是让他回归到他原本的命运,怎么不可以?!”
楚景回头,往薛萧辞口中喂了一粒药。
薛萧辞喉咙吞咽两下,很快,呕出一口血,连带着药丸也吐了出来。
医圣见状,哈哈大笑:“现在已经是死局了,哈哈哈哈!”
于白强撑起身体,艰难地说出一句话来:“不,还有转机……我在古籍上看到过,布置阵法之人会与阵法意识相通,用他来献祭,也可以。”
楚景:“怎么献祭?!”
“咳咳咳……”于白咽下一口血沫,说道,“杀……杀了他,用他的血……献祭。”
医圣变了脸色,因为他感觉到了一股强烈的杀意从身旁传来。
楚景紧握着匕首,如同鬼魅般移动到医圣的身边。
没给医圣任何说话的机会,把他抓到了阵法前。
医圣狼狈至极,早已经没有刚和他们见面时的样子。
他跪在地上,楚景抓住他的头发把他的脑袋往地上按,冰冷的匕首已经贴上了他的脖子。
“你的命能救两个人,你应该感到荣幸!”
楚景刚要动手,付新再一次阻止了他。
“你杀了他,明月知道了要怎么办?”
楚景眯眼,危险的气息倾泻而出:“我不介意把你一起杀了!”
付新咬牙:“我们再想想别的办法,一定还会有其他办法的!”
于白:“这是唯一的办法了……”
付新的幻想破灭,看一眼楚景,看向了医圣:“你说话啊!一定有别的办法对不对?你要是不说,你就得死!”
医圣摇头:“没有,没有别的办法了,楚景,你杀了我,你就永远找不到玄衣的解药!”
付新不敢相信自己刚才听到了什么:“楚景?你不姓伊?”
“不就是奉归来,我翻遍药王谷,就不信找不到!”
呲——
匕首割破医圣的喉咙。
明月睁开眼,恰好就看到这一幕。
她看到,蒙着面的伊姑娘杀了自己的师傅。
“师傅——”
明月撕心裂肺地吼声吸引过去所有人的注意力,她的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身体比脑子更先做出反应,想要过去。
医圣仅存的意识,在听到明月的声音时,张开嘴,一大口血流出。
他克制着即将消散的意识,强忍着疼痛,安抚明月:“明月……闭眼……是幻象。”
明月的眼中早就蓄满了泪水,听到这句话,呆愣在原地。
“幻象……?”
回想起师傅说的,不管听到什么,都是幻象。
“是,幻象……听话,闭上眼,很快就好……”
明月闭上眼睛,试图将脑海中的画面抹去,不断在心中安慰自己,那是幻象,都是假的!
医圣双手捂住脖子,却也阻止不了血液从他的指缝之间流出。
医圣的血流向阵法,阵法散发出一阵微弱的光芒,紧接着,那些血液仿佛收到了指引般,流向阵眼。
于白:“现在……把薛萧辞……放到阵眼去。”
楚景抓起薛萧辞的胳膊,将他背到阵眼,和明月放在一起。
一滴泪从明月的眼角滑落。
于白:“现在……我们等着……就是了。”
做完了这一切,于白再没了说话的力气,楚景察觉到他的异样,在他身边蹲下,把上他的脉搏。
付新:“你会医术?!”
楚景没有回话,从怀中掏出一个瓶子,倒出里面的药丸给于白喂了下去。
她就维持着给于白把脉的动作,直到于白呼吸平稳,才松开。
楚景累得坐下,背靠在墙上,眼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
付新盯着她,试图从她的眼中看出一点端倪,他失败了。
恍惚间,楚景的眼睛与他记忆中的某个人眼睛重合。
“你是……”
付新脱口而出,很快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的猜测有多荒谬时,收回了刚到嘴边的后半句。
他与楚景做出了一样的动作,坐在地上靠墙休息。
一整个晚上,楚景都不敢合眼。
终于,在天空泛出鱼肚白的时候,薛萧辞醒了。
听到动静,楚景第一时间过去查看,却在起身时感到眩晕。
付新还在睡觉,没有注意到薛萧辞已经醒过来了。
等楚景缓解了眩晕感后,蹲在薛萧辞身边:“你怎么样?”
薛萧辞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楚景,毫无血色的嘴唇轻微上扬,他的眼底是失而复得,是浓郁的歉意,也是狂热的欢喜。
“对……对不起。”
楚景拧眉。
“一一……是我不好。”
楚景没有惊讶,抬手,解开系在脑后的面纱,露出那张与楚一一一模一样的脸:“你认出我了。”
不是疑问句。
薛萧辞困难地点点头:“认出来了。”
楚景按上他的脉搏,放下心了。
“原来一一也会医术。”
楚景:“什么时候认出我的?”
“你乔装成阿楚的时候。”
楚景轻笑,带上几分自嘲:“我自认为伪装得足够好。”
“是,但你是一一,我怎么会认不出你?”
“你还知道多少?”
“那些都不重要。”
楚景已经了然了。
“知道我身份的人都死了。”
“我不是你的对手。”
楚景:“我没想过杀你。”
“我知道。”
楚景眉头微挑。
“以你的身手,真动了杀心,我和付新早就死了。”
薛萧辞语气平缓,颇有些自豪:“没想到我家一一不需要保护,早就能独当一面了,这么说来……”
他顿住了。
楚景点头,肯定了他的猜测。
“我知道你给我下毒。”
薛萧辞垂眸,不敢看她。
“如果我不想,你没机会。”
薛萧辞不解。
“我想看看你能做什么,能为我做到哪种地步,也是……让我离开的理由。”
薛萧辞一下子释然了。
“一一,我可以成为你的帮手。”
楚景面带玩味:“悬赏司正使当我的帮手?”
“我可以!”
“你的信仰……”
“你最重要。”
楚景眼底的得逞一闪而过。
“一一?你是一一?”
明月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过来,她晃了晃浆糊的脑袋:“一定还是幻象,一一死了那么久,怎么可能出现……”
手掌粘到粘腻的液体,明月一下子恢复清明,呆呆看着手上的血迹。
“幻象都能这么逼真了?”
明月闭上眼睛,又重新睁开,眼前的场景没有任何变化。
她疑惑,看向薛萧辞:“阵法结束了?不是幻想了?”
薛萧辞点头,算是回答她了。
明月浑身一震,机械般地一点一点转动身体,看向了毫无生机的医圣。
她的脸上满是迷茫:“那……我师傅……”
医圣躺在地上,与明月上次睁开眼的场景没有多大的差别,她知道,那不是幻象。
明月颤抖着伸出手,有些不敢去触摸医圣的尸体。
“怎么会这样?”
明月声音染上了哭腔,眼眶微红,却没流出泪。
“我师傅不是说……是幻象吗?怎么……”
明月跪着过去,伏下身,睁大了眼睛看着医圣那张灰白的脸:“师傅,你醒醒啊!你明明说是幻象的……”
医圣两眼紧闭,永远没有办法安慰明月了。
“师傅……不要开玩笑了,一点也不好笑,你起来。”
明月拽着医圣的胳膊,想把他从地上拉起来,但不管她怎么用力,医圣的尸体就是纹丝不动。
来回几次的拉拽,明月无神地望向前方,她好似知道了这不是玩笑。
“师傅……你说一切都会好的呀……那你怎么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