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丫?什么名字?一点儿也不好听,我重新给她取个。”
付心蓉想了一会儿,惊喜道:“以后你就叫环儿吧!”
刚从二丫改名成环儿的她,一时间不知措施,只得学着从牙婆子那儿看来的,重重跪在地上:“多谢小姐!”
她这跪下去的响声,让付新和付心蓉都吓了一跳。
“环儿!”
付心蓉回来了。
她看到环儿躺在血泊里,朝她伸出手来。
付心蓉用最快的速度跑过去,伸出手去,试图能够早一些抓住环儿。
眼看着就要抓住了,环儿却在此时闭上了眼睛,手无力地垂下。
付心蓉的手抓了个空,只差一点距离,终于还是晚了一步。
付心蓉扑在地上,一身狼狈。
“环儿……”
付心蓉言语间带着哭腔:“环儿,我回来了,你睁眼看看我。”
付家巡将付心蓉的一切尽收眼底,他的身边是被人捂住了嘴的萧惜娘。
“唔——”
萧惜娘不停挣扎,付家巡只回头瞥了她一眼:“惜娘,你看,你的女儿还是回来了,以后你还是乖乖待在禁地,别再任性了。”
萧惜娘怨恨地瞪着付家巡,咒骂着,但她被捂住了嘴巴,难听的话都变成了“呜呜”声。
“把夫人带下去!”
这次,守着萧惜娘的人不再是之前那个黑衣男人。
萧惜娘不舍地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远的付心蓉,心中对付家巡的恨意达到了顶峰。
“把尸体处理了。”
“是!”
下人应一声,拖着不远处黑衣男人的尸体消失在夜色中。
付心蓉吩咐下人把环儿的尸身好好安葬,她拖着疲惫的身体来到付家巡面前:“为什么要这样做?”
付家巡装傻:“心蓉在说什么?爹爹听不懂。”
付心蓉牵出一抹嘲弄:“听不懂?为什么要杀了环儿?!为什么?!”
“她身为你的贴身丫鬟,竟然连你的去向都不知道,万一你出事了怎么办?”理由冠冕堂皇。
“是我让她这么做的。”
“心蓉,我有没有说过,不许出府?!更不许是三湘城!”
付心蓉反应过来:“你果然知道!看来萧诵说得都是真的了。”
付家巡不语,在付心蓉看来就是默认。
“爹爹,我从小到大最敬重的爹爹,我以为您是天大的好人,也是最疼我的,结果……今日我才知道,我从来没有认识你过!你陌生得让我害怕!”
付家巡一掌重重拍在桌上:“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什么?!还不都是为了你们能够过得更好!”
付心蓉失望地摇头:“不,你是为了你自己。”
“心蓉,连你也要忤逆我吗?!”
“忤逆?!从小到大,我哪一样不是按照你的要求来做的?我这么多年的乖巧听话,得到了什么下场?!”
付家巡移开视线:“你外祖家的事与我没有半点关系!”
“那你为何要瞒着我?”
“我还不是害怕你知道了会伤心!”
付心蓉笑了出来,笑着笑着就红了眼:“你不是我的爹爹,我爹不会像这样对我说话,他舍不得对我说一句重话的。”
付家巡深吸一口气,无奈地说道:“心蓉,我知道你难以接受,但事已至此,我会重新给你挑选丫鬟,不管多少个都可以。”
“有什么用?!她们都不是环儿!”
付家巡沉了脸色:“心蓉,你当真要因为一个丫鬟与我心生隔阂吗?!如果不是你自己非要出去,环儿她也不会死!”
付心蓉睁大了眼睛,陷入了自我怀疑。
良久,付心蓉身形不稳,往后退了两步,扶住了身侧的桌子才勉强稳住。
“是,我不该出去,如果不是我,环儿也不会死。”
“心蓉……”
付心蓉呆呆地望着付家巡:“我是害死了环儿。”
“一个丫鬟,死了就死了,心蓉,你累了,赶紧回去休息吧,明日还要进宫参加端午盛宴!”
“赐婚是吗?”
付家巡没想到付心蓉会这样直白地说出来,他顿了顿,随即点头:“是,你也到年纪了,该成亲了。”
“我不想去。”
“什么?!”付家巡站起来,“你不想去?!”
“是!我明日不会进宫。”
“这由不得你!”
付心蓉还想说什么,被付家巡厉声打断:“够了,今日都闹剧到此结束,后面我会让人多给你送几个丫鬟过来,直到你挑到满意的为止。至于端午盛宴,你不去也得去!”
说完,付家巡也不管付心蓉是什么态度,直接离开。
付心蓉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房间,看着桌上摆放着的礼服,刺绣精致典雅,一看就是为了明日的端午盛宴专门准备的。
抬手抚摸上面的刺绣,动作轻柔且缓慢。
付心蓉止不住落下泪来。
她能够想象得出来,环儿把衣服端过来时是什么样子。
可惜,环儿因为她死了。
“对不起……环儿,对不起,要是我能早一点回来就好了。”
付心蓉抱着礼服痛哭。
——
明月累了一天,垂着肩膀坐在椅子上,她困得打哈欠,咳嗽声不停在周围响起。
“是这儿不……?”
外面围了一群人,明月看过去,问道:“你们是……?”
为首的人说道:“姑娘,我们是这城中的大夫,现在瘟疫蔓延,我们也想来帮帮忙,毕竟城里那么多人,光靠姑娘一个人,肯定忙不过来。”
明月听了这话,先前的疲惫一扫而空:“真的?!”
“那当然!我们也希望瘟疫能够尽快消失。”
“那太好了!”
得了这个好消息的明月第一时间就告诉了大家,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毕竟在这个时候,多一个人多一个帮手。
屋内,楚景皱着眉头,百思不得其解。
于白见她一直愁眉不展的,问出心中的疑惑:“主子,你在想什么?”
“瘟疫这事来得蹊跷,没有天灾,瘟疫是如何来的?”
于白试探问道:“主子,你的意思是……人祸?”
“谁知道呢。”
楚景轻叩着桌面,发出哒哒的脆响:“若是人祸,会是谁?目的又是什么?”
一束烟花突兀地在夜空中绽开,楚景面无表情注视着,直到烟花最后一点星火消失,她起身走了出去。
“主子,你去哪儿?”
“玄衣来了。”
于白刚准备跟上去的动作顿住,然后识趣地重新坐下。
“你去吧,我会帮你打掩护的。”
楚景翻窗出去。
所有人都看到了那束烟花,明月疑惑:“都什么时候了怎么还有人放烟花?”
付新眼中快速闪过一丝什么,脸色变得认真,汇入人群走远了。
借着夜色,楚景衣袂擦过檐角,轻声上了屋顶,每一步都踩在屋脊上,看似是踏上去的,其实一点声响也没发出来。
在最前方,一个黑衣少年坐在那儿,齐腰的长发任由风吹。
如果不是楚景眼力够好,还真的发现不了那儿有一个人。
临近了,楚景放慢脚步,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停下:“大半夜放烟花,生怕别人看不出来端倪?”
玄衣扔给她一个酒壶,楚景抬手接住,坐在屋脊上,仰头喝了一口。
“我可是专门来给你送粮食的,你不感谢我就算了,还说这种伤人的话。”
“派人送过来就可以,你何必跑一趟?不是说这辈子不会出十里药铺?”
玄衣双手环胸:“你忘了前提。”
楚景挑眉。
“我不出十里药铺的前提是你永远不来找我,但是来找我了,我想见你的时候随时可以来。”
楚景被刚咽下去的酒呛到:“咳咳咳……”
玄衣一边挎着个脸,一边伸手想去帮楚景拍背顺气,楚景往旁边侧过去,躲过他的触碰。
“你这么不想见我?”
楚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不过就是五年,你我已经疏离至此了!”
楚景:“……你出场的方式太惹眼了。”
玄衣:“……哦,那我以后飞鸽传书给你。”
楚景:“尽量别……”
“不行!”
楚景:“……”
玄衣朝楚景伸出手,楚景不解,玄衣眼神示意楚景把酒壶给她,楚景捏着酒壶的手往后一缩,表示拒绝。
玄衣脸又垮了几分。
“早知道你这么不待见我,我就不该送粮草来,看着你们饿死。”
玄衣这句话莫名戳中楚景的笑点,她抿唇压住上扬的嘴角,语气很好:“我该感谢你,感谢十里药铺的主人大发善心,专门为我们送粮草。”
玄衣轻哼一声:“这还差不多。那你想怎么感谢我?”
楚景作势要从怀中掏钱,玄衣看出她的意图,立马阻止她。
“我不要钱!”
楚景顿住:“我只有钱。”
“我也不缺。”
“来都来了,不然下去喝一碗?”
至于喝的是什么,两人都心知肚明。
玄衣维持不住脸面,嘴角抽了抽:“你咒我!”
楚景:“……”
“我知道你是关心我,既然这样,我就不走了,毕竟离你这么近,说不定染上了。”
寒光一闪。
楚景的匕首眨眼间已经贴在玄衣的脖子上了。
玄衣梗着脖子:“有话好好说,我好歹送了几十车粮草来。”
“不如你和送药来的人住一块儿去。”
玄衣瞪眼:“你怎么知道他们在城里住下了?!”
楚景漠然地看着玄衣,玄衣被盯得不自在,撇撇嘴:“我也是害怕他们感染了才出此下策的。”
“你本可以让他们把药材运到城门口的。”
玄衣不敢去看楚景的眼睛,试图蒙混过关:“这个……我一开始也没有想到。”
“嗯?”
玄衣如同泄了气的皮球:“好吧,我承认,我确实是存了一点小心思的,不过你放心,他们防护做得很好,不会感染的。”
楚景没说话,玄衣咽了口唾沫,试图用手将脖子上的匕首推开。
楚景慢条斯理收回匕首:“朝郡这么危险,不好好在十里药铺待着,来这里干什么?”
玄衣抬起下巴,颇为自豪:“刚才我就说了,想见你。”
楚景眼看着又要拔刀,玄衣赶紧改口:“我错了错了,我这不是专门来送粮草的吗?明知故问!”
“粮草送到了,回去吧。”
“你就这么过河拆桥?”
“我让你来的?”
玄衣:“……”
“到时候你要是感染了瘟疫,十里药铺不得追杀我?”
玄衣:“不会的!要是你愿意,十里药铺都是你的!”
面对玄衣炽热的目光,这下换成楚景不自在地移开视线了。
她清清嗓子,假装没有听到刚才玄衣的话。
“时候不早了,我要回去了。”
她起身,朝着来时的路原路返回,眼睛无意间的一瞥,楚景下意识蹲下身来。
玄衣跟着她一起看过去,只见下面不远处有一个人正到处寻找着什么。
“江都府尹嫡子付新?他也在?”
“你认识他?”
“不认识,没见过。”
楚景不揭穿他。
玄衣撇撇嘴:“好吧,我调查过他。毕竟他们离你这么近,要是对你图谋不轨,后悔都来不及。”
楚景神色动容,付新朝着他们这边看过来,楚景连忙拽住玄衣的衣领把他按来蹲着。
“何必躲着他?”
“我现在的身份是一个农家女,认识十里药铺的主人不诡异吗?”
玄衣:“嗯……那又如何?你大可以说我自小流落在外,被你捡回去了。”
楚景无语:“没事多练功,少看点话本。”
付新消失在了夜色中,楚景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长长舒出一口气。
“走了。”
楚景撂下这么一句,直截了当地离开了。
玄衣在身后说:“下次见我,别戴面具了,怪假的。”
“你教的易容术。”
玄衣一时语塞,看楚景走远了,才嘟囔道:“这么久没见了,还要戴人皮面具,没见过这么无情的人。”
楚景自然不知道玄衣在背后抱怨,她飞身下了屋檐,身后响起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谁在那儿?!”
这……
一听就是付新。
楚景脚底抹油,火速开溜。
“站住!”
付新紧追不舍,快步转过拐角,也只捕捉到前面那人一闪而过的一角。
“付新!”
付新闻言,停了下来,看向来人:“阿辞,你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