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国安心急如焚地狂奔过去,满脸忧虑之色,一把将已经吓得魂不守舍的景春紧紧搂在怀里好生一顿安慰,声音轻柔而急切:“春儿可是吓着了?现已无事了,莫怕莫怕......”
一边说着,那宽厚温暖的手掌轻轻抚上景春的胸口,试图平复他的心绪。
他看到景春因为过度惊吓而出了一身冷汗,浸湿了衣衫,他连忙伸手,想要掏出帕子替景春擦汗。突然发觉还未曾好好谢过救命恩人,于是,他赶忙抬起头来,朝着马背上的身影望去。
只是那么匆匆一瞥,齐国安整个人身体紧绷了一下,脸上更是流露出一种既疑惑又惊愕的神情。
只见那人正微笑着朝他微微点头示意:“院判莫怪,晚辈这是要去边境驻守,顺便学武去。这就告辞了,有事飞鸽传信,珍重。”
话音未落,此人已然翻身下马,动作潇洒利落地换上自己的那匹骏马,然后一抖缰绳,驾驭着马匹如离弦之箭般朝着城门疾驰而去。
景春闻声刚要抬头看看是何人,然而映入眼帘的只有漫天飞扬的尘土,仿佛一阵疾风掠过,以至于景春根本来不及看清楚对方究竟是谁,看着背影推测好像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孩子。
他忍不住转头询问把自己抱在怀里的齐国安:“师父,您认得刚才那个人吗?听那声音感觉跟我的年龄相差无几呢,难道也是个小孩子不成?”
齐国安方才从短暂的失神中回过神来,但对于那个身影,他却不愿意和他说起。于是,他伸出手轻轻刮了一下景春粉嫩的脸颊,佯装生气地板起脸来,眼神里却又带了点难以掩饰的宠溺:“你啊,你瞧瞧人家,和你一般大就会骑马了,再瞅瞅你自己这副没出息的样子。”
被师父这么一说,景春顿时有些不服气地微微撅起小嘴,显得格外可爱。
见到徒弟这般反应,齐国安无奈地笑了笑,随即从怀中掏出一方绣着竹叶纹的手帕,轻柔地替景春擦拭去额头上渗出的细密汗珠,又细心地安抚了略显躁动的马匹一阵子,这才慢慢的骑着马带着景春回去。
第二日黎明时分,天色依旧昏暗,除了夜值的几个护院和守夜婆子,整个齐府还沉浸在深深的梦乡之中。
齐国安想着昨日的事,却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了,索性早早起身,便过来梦溪斋看看景春如何。
深秋的寒意悄然袭来,清晨的凉风拂过面庞,让人不禁打个寒颤。天气逐渐转凉,这崽子愈发贪睡了。
梦溪斋四周一片静谧,只有轻微的风声和偶尔传来的几声鸟鸣打破这份宁静。
屋内静悄悄的,炕上的一个流银刻莲花镂空香炉正一贯点了景春喜爱的的茉莉香,他轻轻掀起幔帐一角,目光随即落在了熟睡中的景春身上,看见景春横七竖八的睡姿,他不由得失笑了一会,但又生怕吵醒了他,赶紧捂住嘴巴。
想着此刻天尚未亮,便蹑手蹑脚的上了床。自己又在一旁摸了一床被褥过来盖上,慢慢的挨着枕头躺下了。
侧身躺着,他就这么静静地凝视着景春酣睡的面容。渐渐地,困意如潮水般涌上心头,慢慢的合上眼睡着了。
他这半辈子都未有孩子,这半年多来与景春相处的时光,对于齐国安而言无疑是无比珍贵的,自从有了这个傻傻的小傻春来齐府,那些曾经缺失的为人父的遗憾体验似乎都在一点点得到弥补,他很享受着和景春相处的时刻。
不知多久后,景春悠悠转醒。睡眼惺忪间,猛然发觉身旁竟躺着齐国安!他眨眨眼,定了定神,随后一股熟悉的药草味扑鼻而来。景春心中一惊,讶异之色瞬间浮现在脸上。
稍作迟疑后,他挣扎着想要起身下床去更换衣物。然而,就在他刚准备下地时,突然感到双腿像是被灌了铅一般沉重发胀,根本不听使唤。
他万万没有想到昨日骑了那么久的马。双腿竟是如此发涨得不行。
只听“哎呦”一声惨叫,一个踉跄没能站稳,直接从高高的床榻上跌落下去了,还滚了两圈,把原本熟睡中的齐国安给彻底吵醒了。
齐国安睡梦中隐约听到景春的呼喊声,猛地睁开双眼坐起身子,定睛一看,这崽子摔倒了地上,可怜巴巴的在地上趴着呢,他连忙翻身下床伸手将其扶起,嘴里嘟囔着:“怎么啦?摔疼没?”
此时的齐国安声音中还带着几分尚未完全清醒的惺忪之意。
景春则哭丧着个脸:“师父,我大腿好酸痛......简直都快不是自己的了!”
齐国安便明白了是骑马时间过长的缘故,看着景春没出息的样子,齐国安忍不住笑出声来,同时伸出双手轻轻替他揉捏着发酸的大腿,嘴上还不忘调侃:“你瞧你没出息那样。”
而此刻,贺三爷风风火火地冲进了贺二爷的书房之中,满脸都是难以掩饰的震惊之色:“二......二哥,威平王那大世子竟是被他家老王爷遣去边境驻守了?”贺三爷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急切地说道。
要知道,他这阵子日都在叫幕僚们注意着这事,他刚收到消息便顾不上正在吃的牛乳银耳羹,一刻也不敢耽搁,撇了吃的便火急火燎地赶来询问自家二哥了。
自家二哥前阵子帮着处理威平王妃的事情,指不定知道点什么内情,心中的八卦之火正熊熊燃烧。
此时的贺二爷正聚精会神地翻阅着手中的案卷,冷不丁地就被贺三爷一把将案卷夺过去放到了一旁。
“二哥,你别光顾着看这些东西了,快说啊,怎么回事?怎的就被派去边境了?我听说这还是老王爷向圣上请的旨意呢。是不是和王妃那事有关?”
贺三爷心急如焚,嘴巴像连珠炮似的不停地催促着贺二爷。
贺二爷听了这话先是微微一愣,而后不禁喃喃自语:“原来是这么个处理法......”
一旁的贺三爷听到这话后,瞬间瞪大了眼睛,手中更加紧紧抓住贺二爷的衣袖,声音愈发响亮起来:“啥?到底是啥个处理法子啊?二哥,你倒是快点说呀……”
他一边说着,一边还用力摇晃着贺二爷的胳膊,那急切的模样仿佛下一秒就要急得跳脚一般。
“哎呀!”贺二爷烦躁的扯了自己的衣袖,重重的往贺三爷甩过去,语气不耐烦:“你能不能消停会儿!别的兄弟在朝为官,都是商量国家大事、民生政策,你倒好,天天就知道没脸没皮地议论人家的闲事,像话吗?干什么呢?”
这回轮到贺三爷纳闷了:“你瞧瞧你这人,你都已经和我偷摸说了,如今消息都传得人尽皆知了,你怎么反倒还藏着掖着了,好哥哥,快说给我听罢.......”
说着话呢,贺三爷伸出手又要去拉扯贺二爷。
贺二爷最烦他这磨磨唧唧的样子,此刻心里更是冒起一股无名之火,没好气儿地吼道:“我就是不告诉你。”
贺三爷一听这话,顿时拉下了脸,气急败坏地指着贺二爷,当下就要和他吵起来:“你怎么个事啊?你要么一早就不要和我说,要么就说全嘛!哪有像你这样话说一半吊人胃口的!难不成你在大理寺和上司汇报的时候,也是留了话头让人慢慢猜去吗?”
两人为了这几句话硬是吵了好几刻钟之久,就差要摔东西动手打一架了。
“罢了罢了,你个赖皮撒泼的皮球,我怕了你了,告诉你吧。”
最后,贺二爷实在是受不了贺三爷这般纠缠不休,无奈地叹了口气,妥协道:“要不然,我非得被你这没完没了的吵闹烦死不可……”
贺三爷一听这话,脸上顿时乐开了花,笑得嘴巴都快咧到耳根子后面去了。也顾不上自家哥哥骂自己,满心欢喜地将耳朵往前凑过去,生怕漏掉一个字。
贺二爷忍了又忍心中的那口气,翻了个白眼才低声和他说:“威平王妃清明前遇刺,九月份二世子院试后,没过多久大世子就去守边境了。”
“之前大理寺协助锦衣卫调查王妃遇刺一事,竟是意外发现和大世子有所关联,但......”
话还没说完,贺三爷便猛地倒吸了一口凉气,整个人都呆住了。
看到贺三爷如此失态,贺二爷无奈地摇了摇头,接着把剩下的话说了出来:“可是那个时候根本就找不到任何实质性的证据来证明大世子与此事有关,我那时候在门口听了一嘴说是护卫一箭射中了刺客的肩膀上,那时候大世子正好失踪了段时间。”
“而后大世子就在咱们去踏青没几天后就回了王府,威平王去查看他那肩膀,确实是有伤口,可是那伤口对不上箭矢,且不说那箭都是淬了毒的,可那伤口都已经好了,伤口上的痂都脱落了,只留下了疤。威平王要发火都找不到证据。”
听完贺二爷这番话,贺三爷原本因为兴奋而涨得通红的脸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眉头紧紧皱在一起,喃喃自语道:“可......我记得,他也只不过比春哥儿大一岁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