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县令不好了,平安县出事了。”
平乐县衙内,县令郑恒拆开好友书信,里面这样写到:
“永长吾兄:平远有贼夺军所,扰乱地方,前些日平远贺令来信,建吾警惕,然信已拆,使曰:“贼所拆。”吾疑平远定有内奸,遂派人暗观。”
“随见使与贼言甚欢,回告。吾请兵去援,欲击贼措手,沿途遭伏,攻守不得,大败于贼,甲利被夺,马无一回,士折大半,归者犹半。”
“贼势渐大,城民心惶,吾恐贼谋城,虽剩部兵,然归群中有奸者,平安危矣,吾夙夜忧叹,寝食难安,为保万全,望兄调兵以稳,莫让贼有可乘之机。愚弟……永谨。”
郑县令看完书信,大惊失色,令人叫来县尉:“平安县出事了,咱们得派兵支援。”
“好。”
县尉不疑有他:“我这就派三百人马去帮忙镇场子。”
……
“大家准备,去平远!”
三百人马出城,半路就被一帮贼寇埋伏,一时间兵荒马乱,如瓮中之鳖。
要么血溅当场,要么缴械投降,要么落荒而逃在归途被守株待兔,要么宁死不详被赶到一块儿,扒去盔甲缴了武器。
秋风看着远去的一行人,心中不免些许忧虑:“阳哥,老大是聪明,可是咱们之前用过了,之前用过了,现在再用,这……还能成吗?”
苏阳笑道:“老大说过了,招不用太多,好使就成,他们回去的时候能赶回去一帮百姓,咱们的人就在百姓里,但也可以是在官兵里,就像前两日,要不是趁乱,咱们哪有机会?那帮人回去了,自己就会起乱子,放心吧。”
“可照这样下去,他们哪能不知道消息,这筏子用不了多久啊。”
苏阳摇摇头:“本来也不需要用多久,老大说了,能“借”多少“借”多少,也就最近这段时间用用。”
……
“霍!霍!”
“霍!霍!”
空地上,刀枪挥舞,号子连连,陈路平这走走,那瞧瞧,花赤跟在他旁边,笑道:“老大你可真能行。咱们从那人不人鬼不鬼的破地方出来,到现在二旬,一月不到,已经快有三千人了。”
陈路平少有言语,他赶忙问道:“现在咱们干啥?”
“去平远县转一圈。”
“啊?”
花赤不明所以:“老大,我们要去攻打平远县吗?可他们有防备,能打的下来吗?”
虽如今有了些人马,可要强攻一城,属实太过勉强。
“你想多了。”
苏阳从远处走来:“平远县他们自己得开诚。”
“为啥?”
花赤恍然大悟:“老大,难道平远县有我们的内应?”
“没有内应。”苏阳摇摇头:“但是,老大先前让兄弟们假扮成官兵去到处闹事,官府的名声都臭了,平远县的人不怎么敢出来,偶尔有送信的都会被咱们的人拦下,周边的几个县派人一打听,咱们放的消息也就传了出去。”
他说着,嘴角扬起:“贺县令对北边那位太上皇帝怒而生怨,忍无可忍,弃明投暗,私底下扶持贼寇。”
“恰好撞上招狗犯境,趁着时候,故意让咱们夺了军所,还动用了平安县的内应,引宋县令派兵支援,又使内应在城中起乱,趁机破城。”
“逼着宋县令写信给郑县令,把人引出来宰,宋县令不堪受辱,自刎而死在贺县令眼前,贺县令还杀了平安县尉,贼寇头子都听他的,他还强抢了几个民女……”
“绕晕了。”
花赤有些疑惑:“咱们放消息出去,他们真信啊?”
“消息是咱们放出去的,可也是真的,哪能不信呢?”苏阳道:“咱们派去的都是官府的人,实实在在的是官兵,穿着官府的衣裳到处惹祸。”
“就算他们不信,也没办法了,老大之前就说,咱们闹得这么大,一定得是有人帮着起来的,要不然上头问罪下去,那些人可怎么顶得住啊。”
“哦,懂了懂了。”花赤醍醐灌顶:“老大你真阴!”
苏阳忍着笑:“这哪里是在夸人,应该说英明神武。”
“对对对,老大英明神武。”花赤侧头去看那人面容,未瞧见半点怒色,这才放下心来:“我就一个杀猪的嘴,有些笨,还是读书的好,还是读书的好啊哈哈……”
老大让大伙守规矩,先前却让不少人出去烧杀抢掠,他那时不明白老大有何用意,如今这穷秀才一说,原是如此。
“如今平远县那帮人虽还是朝廷的人,可往后俸禄怕是领不着了,领不着不说,估计已经扣了反贼的帽子,还得被朝廷当成反贼一块剿灭。”
“正所谓,一人为虚,十人成虎,上头听的多了,假的就是真的,他们辩与不辨都是反贼,反是什么罪?那是杀九族的大罪,无忧可免。”
花赤疑惑问:“可,要是他们就是不开城门呢?”
苏阳愣住了,看向旁边一直不语的陈路平:“是啊老大,那里没咱们的内应,他们要是不按你想的法子走……”
“咱们虽然没有内应,但是咱们有帮手。”陈路平淡淡道:“皇帝不急太监急,谁都要养家糊口,再硬的骨头碰到这事儿都得软,谁都算顺风账,已经挂了名,就得是咱们船上的人,他识相点没多少事儿,不识相,对朝廷不满的也不只有咱们,那些人和“太监”,就是我们的内因。”
……
果不出他们所料,平远县的城内处处流言,街头巷尾的茶楼酒肆,百姓们交头接耳,时而吃颗花生米,时而喝茶。
“听说了吗?县令和那帮贼寇是一伙的!”
“听说了听说了,朝廷那边已经知道,皇上震怒!”
“怒又怎么样?那帮贼匪已经围过来了,听说贺县令要开城门迎贼君呢。”
“我听说,赵县丞他们正准备粮食给贼军打官军呢。”
“听说他们马上就要把贼军营进城了。”
“你们说的真的假的?”
“那当然是真的,朝廷已经下令,檄文到处都是,抓了贺县令赵县丞他们,能领赏钱呢。”
“那檄文你瞧见了?”
“官衙里有人当差呢,出去的人檄文都带回来了,那还有假的吗?没有,我哪能在这里胡说八道呢?”
“哎哟喂,那是发财的好机会啊。”
“得了得了,这种事儿啊,咱们就别起头了,咱们都是寻常人,起不来头……”
“也对,可……要是贼军进城来杀我们咋办?”
“哈哈哈哈,那你去啊……贼官勾结,老天爷来了也没办法不是?”
“就是,咱操这份闲心做啥,要死也不死咱一个。”
……
“啊?怎么事情突然变成了这样,我的名声啊!”
县衙内,贺县令抓耳挠腮,将身前桌案拍的“砰砰”响:“你们这群该死的狗贼!该死的乡巴佬!该死的王八蛋!我这以后怎么做人呢,怎么做人呢!我直你娘了个逼呀,你们逼良为娼啊!!”
赵县丞劝道:“这是那帮贼寇的奸计,我们万万不能上当,如今该想应对之法。”
“怎么办?我他娘哪里知道怎么办?”贺县令拿着朝廷发下的白纸黑字,手指颤抖:“我现在,咱们现在都成了反贼了,那帮该死的死狐狸还帮着上札子!不就是因为事情闹大了,他们担待不起,要我们去担吗,我……我……”
“咳咳咳咳咳……”
贺县令气地咳嗽连连:“怎么办?我要怎么办?!”
刘县尉道:“事已至此,咱们已经没有回头的余地了,还是开城吧……”
“刘县尉!”赵县丞满脸惊愕,而后怒火中烧:“你我皆为朝廷命官,如今我们中了奸计,你不想着解决之法,你竟然要反投贼营?”
“那你说怎么办?朝廷不信我们了,贼寇在外面晃着。”刘县尉道:“我们能怎么办,周边那几个家伙还在那里拱火,我们现在就是反贼,就算不与那帮贼寇为伍,到时候也要被朝廷清算。”
“冷静一些。”赵县丞赶忙解释:“他们就是想让我们自乱啊,我们万万不可自乱!”
“不可自乱?”刘县尉道:“外面说的好听啊,你这个赵县丞,正在给贼寇准备粮食呢,我们都一帮子贼寇!”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与其食人之禄,倪首而包羞,不如无愧于心,放身而自得。”刘县尉反驳道:“不是我想反,是我们不得不反,朝廷不信我们,还要杀我们,我们只有投了那帮贼寇……”
“此举不妥……”
“那你有法子吗?”
“好了!”贺县令吼道:“你们两个别吵了!好好想想清楚再进来,别一开口就大吵大闹的,这是县衙不是菜市口!”
赵刘二人被贺县令赶了出去,四目相对,相看两厌之际,却听县衙外人声鼎沸。
“不好了,不好了!”
有官差匆匆来报:“反了,反了,那帮百姓和一群官兵把县衙给围了,说咱们是反贼,说咱们要开城门,说要把我们捉起来交给朝廷。”
“好好好……”
刘县尉气笑了,侧头瞪了眼满脸震惊的赵县丞:“你护着的百姓们来杀你了,你去跟他们解释吧,老子不干了!”
“县令!”
赵县丞回头大吼一声,贺县令摇着头站起身,嘴里呢喃着:“真是害苦了我呀……”
赵县丞赶忙冲到案前:“县令,咱们应该……”
“真是害苦了我呀。”
赵县丞听着刘县尉的话和脚步,转过头去。
“噗嗤……”
赵县丞难以置信,欲要回头,却再难支撑,斜斜倒下。
贺县令手中利刃正往下缓缓滴着鲜血,自个儿又坐了回去,嘴中依旧喃喃:“真是害苦我了呀,害苦我了呀……”
刘县尉神色狠厉,转头离开,迎向那阵阵喧嚣……
……
城内鸡飞狗跳,又不知道是谁打开了紧闭的城门,将一帮等候许久的人请了进来。
心地善良的陈路平多了盟友,自是满心欢喜,大大方方迎向贺刘二人:“好兄弟好兄弟,别来无恙啊哈哈哈哈…”
“……”
被逼良为贼的两人不敢搏了陈贼头一番好意,于是赶忙笑着:“别来无恙……”
跟着陈贼头的一帮人欢声笑语着,当着众目睽睽,更将二人已然扫入臭水沟的名声充去了千家万户的茶余饭后。
“咱们一家人团聚了。”
“真是苦了你们了,在这里蛰伏这么多年。”
“以后咱们吃香的喝辣,谁都别落下。”
“那自然,那自然。”
“朝廷老子早他娘相反了,今儿个终于是反了。”
与几个贼头子慢慢走着,二人笑颜相对,一边在心中问候陈老贼一帮人的祖宗八十八代,心中欢喜无法言语。
……
县衙门口,赵现成的头颅被挂的老高,一帮人跟着陈路平走了进去,依次坐好。
能坐在这儿的,都是自己人,不是自己人的要么在外头挂着,或当了谁的刀下亡魂。
贺县令后背发凉,赶忙表忠心:“陈老大,如今您来了,这里自然是您说了算,我也可以松快松快啊。”
陈路平抬了抬手:“贺县令说笑了,论管这里呀,还是您合适,劳烦劳烦,往后我偶尔来城里拿点粮食就成。”
“这,怎么好……”贺县令委婉拒绝,只到是试探之语。
“怎么?”陈路平故作微怒:“兄弟想当甩手掌柜?”
“是是是……”
贺县令闻言,断定他并非试探,而是真要自己留在城中继续做这一县县令,遂赶忙点头称是,又觉得刚刚言语不妥,赶忙摇头:“不不不。”
“是还是不是啊?”
“是是是。”贺县令赶忙道:“陈大哥用得上我,我自然是肝脑涂地呀。”
“刘兄弟,我这边有些刚来的兄弟,不是很熟练,你帮我带带怎么样?”
刘县尉抱拳道:“陈大哥有令,小弟必会尽力。”
“爽快人。”陈路平满意点头:“往后一切照旧啊,就是要劳累两位兄弟多多关照,咱现在刚起势,穷得很,等往后上去了,并不会亏待二位。”
“是是是。”
“我们定拼死效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