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裹挟着咸腥气灌入船舱,青铜烛台上的火苗被吹得忽明忽暗。
阿尔帕的亲信使臣伏跪在甲板上,额头紧贴潮湿的木板,冷汗混着血水滴落成一片暗痕。
“杰克船长……”
使臣的声音颤抖如风中残叶,“天竺的那一群人不仅不打算放了阿尔帕少爷,还跟大乾的人搅合上了……”
“砰!”
镶金琉璃盏在舱壁上炸得粉碎。
端坐主位的英格莱海盗船长杰克猛然起身,铁钩假手重重扣住使臣的后颈,腥红的眼珠几乎要瞪出眼眶:“你说什么?!谁给天竺国的狗胆,跟咱们英格莱作对???”
在他眼里,天竺国就是一个小国。
他们英格莱让往东,绝对不敢往西的存在,结果胆敢跟大乾联手来反抗自己?
反了吧!
他英格莱是海中霸主,是世界第一!
就算第二国家联合后面其他八国,都未必是他们的对手,区区一个天竺国……
凭什么???
“是……”
使臣的喉骨在铁钩下咯咯作响,挤出破碎的哀嚎声,“他和李玄戈联手设局,势必让我们履行阿尔帕少爷签下的条约。”
“如果不履行,就……”
“宰了少爷!!!”
霍克的铁钩骤然收紧,使臣脖颈瞬间绽开血线。
下一秒。
使臣便像是一个被丢弃的破麻袋一般,被杰克甩向角落。
然后。
杰克转身时黑色披风扫过满桌海图,厉声咆哮:“吹响集结号!所有战船升骷髅旗,朝天竺圣象港入侵!!!”
甲板霎时一片沸腾了起来。
十八艘黑帆战船的桅杆同时亮起血色灯笼,宛如地狱睁开的眼。
水手们赤膊拉动绞盘,原本稳稳停放在海域中的战船,开始缓缓前行,朝岸边的的方向行驶而去。
杰克虚眯着独眼,牙缝里挤出冷笑。
“等会儿登陆时,先用燃烧瓶轰城墙,再派蛙人凿穿大乾人的补给!”
作战,他最外行!
先斩断敌人的补给,才是致胜的关键!
所以。
只要切断大乾的补给,那么天竺国基本就是案板上的肉……
任由宰割!
“船长!”
然而不等手下有所行动,一艘小船从海岸的方向,疯狂摇着船桨而来。
等一靠近战船,歇斯底里的咆哮声,便回荡在了天地间,“大乾的三十万大军,已经在天竺国的边境出现了!!!”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脸色,骤然大变了起来。
wtF?
他们没听错吧?
三十万大军?
咋那么快就有三十万大军抵达了?
这一刻……
船长整个人都懵了。
“我曾听说……大乾已经有火铳大队了!”
“根据潜伏在天竺国大殿中传来的消息,似乎……”
使臣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脸紧张的解释了起来。
但是说到关键点的时候,他像是被人扼住脖子一样,直接狠狠掐住……
以至于。
杰克急得发疯:“似乎什么?你他娘的快说啊!”
使臣犹豫了一下,随之崩溃的解释道:“似乎……那三十万大军都配备了火铳!”
一瞬间。
甲板死寂一片,随即炸开恐慌的骚动。
三十万火铳齐发的画面,光是想象就让人脊骨一阵发寒……
他妈的!
那场面简直太过于骇人听闻了!
“收帆!抛锚!”
杰克一脚踹翻身旁的酒桶,琥珀色的朗姆酒泼得满甲板都是,“立刻联络旗舰,所有船只后撤三里,等候命令!”
如果都是真的,那三十万大军都配备着火铳,那根本不是他们这一群人可以对付的。
嗯……
以卵击石都有点儿抬举他们了!
甚至……
天下第一国的位置,都得改名换姓了!
“船长!”
副手攥着弯刀,满脸的不甘,“阿尔帕少爷还在他们的手上……”
“闭上你的狗嘴!!!”
杰克的铁钩狠狠砸在罗盘上,铜制表盘裂开了蛛网般的纹路。
“你他妈知道火铳,意味着什么?”
“那玩意……传说中能够喷出火来,一个人就可以灭掉几十人的队伍!”
“那么你可知拥有那种火铳的三十万大军,意味着什么?”
“那是可以灭掉整整百万雄师的恐怖力量啊!”
说着。
他伸出五指缓缓收拢,“甚至……能把咱们的骨灰扬到英格莱老家!”
海浪拍打船舷的声响突然变得震耳欲聋。
副手一下子闭嘴了。
他敢说什么吗?
如果真的那么强大,他们拿个屁的去救人啊?
毫不夸张的说……
少爷死了恐怕也白死!
“取信鸽来。”
他忽然扯下颈间的家族徽章,蘸着墨水在羊皮纸上疾书了起来,“告诉老头子,把条约上那两千万吨精钢备齐,再加三船黑珍珠赔罪,务必履行大乾的赔偿要求,尤其是少爷签署的条约项目,否则少爷真的回不去了!”
“嘶……”
副手倒抽了一口气,“那么多的东西……老爷会杀了我们的啊!”
就条约清单上的内容,都抵得上一个家族一年的收益了……
虽然不算什么,但是想一时半会儿凑齐那一笔数目,几乎不可能!
“杀了我们有用吗!?”
杰克突然神经质地笑起来,“等李玄戈的三十万火铳大军架上英格莱的海岸线,老头子连跪着舔靴子的机会都没有!”
话很难听,但现实就是那么的残酷!!!
等他的话音一落。
信鸽便扑棱着翅膀,很快的消失在夜色中……
……
信鸽穿过翻涌的云层,羽翼割裂海风,最终坠落在英格莱国会大厅的窗台上。
羊皮信卷被侍从颤抖着递到鲁斯特族长的手中。
“三十万火铳?”
“还有红衣大炮?”
老鲁斯特的鹰钩鼻几乎要戳破信纸,枯槁的手背上青筋暴起。
怎么可能?
绝对不可能!
他们都没有研制出火铳,大乾算什么?
假的!
都是假的!
他猛地将信卷砸向墙壁,镶着祖母绿的权杖“砰”地一声,戳穿了波斯地毯:“大乾的野狗也敢勒索鲁斯特家族?!哈里森!调集血帆舰队,让那群黄皮猴子见识下什么叫海上霸主!!!”
“父亲!”
长子威廉扯开绣着金雀花的领巾,冷汗顺着鬓角滑落,“半个月前黑珍珠号发来密报,说大乾的火铳能百步外穿透铁甲,现在又有传言他们造出了‘红衣大炮’,一炮能轰塌城墙……”
他的喉咙渐渐发紧。
“咱们的舰队或许还没靠岸,就会被炸成碎木片!”
“放屁!”
老鲁斯特一脚踹翻青铜地球仪,咆哮声回荡在大厅中,“去把皇家炼金师叫来!告诉他们三天内造不出对抗火铳的火炮,就全给我吊死在港口示众!”
“可大乾只给三天!”
“我们不算造火炮的时间,就一个赶往大乾的时间都要一个月……”
威廉抓起皱巴巴的条约抄本,指着末尾朱砂画押的条款,“而且从英格莱运送两千万吨精钢到东海,光是在码头装货就要十天,更别说还有三船黑珍珠……”
空气突然凝滞。
老鲁斯特的独眼死死盯着条约上“超时一日,利息翻倍”的血红印章,仿佛看见李玄戈龇着白牙嘲讽的脸。
国会厅墙上的历代族长肖像在烛光里阴晴不定,先祖们握着权杖的手似乎都在颤抖。
“把地窖里的那一批圣晶石熔了。”
老鲁斯特突然抓起纯银酒壶灌下一大口烈酒,喉结滚动着吞咽屈辱,“通知西海岸所有商船卸货,用运香料的船舱装精钢,告诉船长们,谁敢私藏一粒钢珠,我就把他女儿的牙齿镶进船舵!”
威廉踉跄着后退半步:“那……黑珍珠怎么办?王室去年才把采珠权卖给教廷……”
“买!抢!偷!”
老鲁斯特的权杖将大理石地板砸出蛛网裂痕,“让那群神棍的采珠船‘意外沉没’,反正海底的珍珠又不会长腿跑到教皇的冠冕上!”
他突然神经质地笑起来,浑浊的独眼里泛着血丝,“等阿尔帕那个蠢货回来,我要亲手把他塞进红衣大炮的炮管里!!!”
“可时间还是不够……”
“拖延!告诉大乾的那一群王八蛋,最迟一个月,都会将东西送上,但期间,阿尔帕不能有一点点的事,否则别怪老子无情!”
“是!”
狂风撞开彩绘玻璃窗,带着咸味的雨幕泼进大厅。
老鲁斯特望着窗外惊涛拍岸的海岸线。
仿佛间……
三十万火铳的阴影正从东方蔓延而来,像一张逐渐收紧的铁网,勒得百年望族的咽喉咯吱作响。
……
第三日破晓,天竺海岸线浮起鱼肚白。
李玄戈蹲在海边露营的营帐外啃着烤馕,油星子溅在羊皮信卷上。
万万没想到……
自己那“以讹传讹”的战术,居然能够传得那么离谱。
除了三十万火铳队,还把红衣大炮都给整出来了!
如果真的整出来,再放入战舰上,边城上,几乎能够立于不败之地!
可惜。
那还是一场持久战!
公孙明月的剑尖一挑,挑开信上火漆:“英格莱老东西认怂了?”
“认怂?”
李玄戈一把抖开信纸,嗤笑声响彻礁石滩,“这老贼意图拖延时间,想一个月后结账。”
信纸被海风卷向浪尖,惊鸿剑寒光闪过,碎成漫天纸蝶。
公孙明月甩去剑上残墨:“昨夜了望哨报,七艘黑帆舰贴着暗礁游弋。”
“垂死挣扎罢了。”
李玄戈舔净手指的油腥,顺手将吃剩的馕塞给窜来的野狗,“传令火铳营,请阿尔帕少爷看场日出。”
“你又想搞什么东西?”公孙明月黛眉一蹙,冷冷说道。
李玄戈意味深长的一笑:“晚一点你就知道了。”
晨雾未散时。
三千锦衣卫手持火铳,在海滩列阵。
阿尔帕被铁链拴在狗链上,金发糊着血痂,碧眼里燃着愤怒的火焰:“黄皮猴子!我祖父的舰队会把你碾成……”
“砰!”
火铳的火药擦着他的耳畔轰入海面,炸起了十丈水墙。
李玄戈顺势蹲在炮架上,弹壳更在掌心颠得叮当响:“看见那七个小黑点没?你说几枪才能打沉一艘,让你家老头子哭得像娃娃?”
“你!!!”
阿尔帕吓得一哆嗦,瘫软在了地上。
很快。
英格莱的船只很快靠岸而来,二十箱盖着鲁斯特家徽的密匣送抵营帐。
李玄戈撬开锁扣,黄金刺眼夺目,正是条约里面的首期赔款。
“告诉老鲁斯特……”
他踹了脚瘫软在地的使臣,“一个月内若在大乾帝都见不着剩下的东西,本王的炮手可要拿少爷的脑袋练投石了,到时候,红衣大炮就会前往令国,好好讲一讲道理!”
使臣:“……”
这小子绝对是魔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