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有财刚从小妾的芙蓉帐里钻出来,裤腰带还没系紧,外头突然炸开一阵鬼哭狼嚎。
紧接着。
管家连滚带爬扑到廊下,官帽都跑成了斜顶瓜皮:“老爷!少爷让人捆成螃蟹拖回来了,并且堵在门口讨债,说……说是少爷欠了他九十万两的雪花银!!!”
“九、九十万两???”
王有财的脚下一滑,官靴踩中裤腿摔了个四仰八叉,活像翻了壳的王八。
小妾裹着鸳鸯戏水被探出头,正巧被飞来的绸裤,糊了满脸:“要死啊!这味儿比护城河淤泥还冲……”
“冲你祖宗!”
王有财哆嗦着套上了绛紫官袍,连玉带都系反了三圈,“快……快把后院埋的棺材本刨出来!等等……先让护院抄家伙!老子倒要看看哪个王八羔子敢动我儿!”
他亲自拎着棍子冲出门时,正撞见千户抡着铜锣满院吆喝:“走过路过莫错过!车驾司王大人教子有方,公子一晚上输掉了九十万两!”
说着。
锣槌往王多鱼屁股上一戳,绿袍公子顿时蛄蛹着嚎出声:“爹!这王八蛋讹我!!!”
“讹你奶奶个罗圈腿!”
李玄戈跷着二郎腿,坐在了石椅上,“是你自己提出要跟本王赌诗句,整个怡红院都知道你输了九十万两,如今反而倒打一耙?”
话语一顿。
李玄戈瞥了一眼王有财,“你,也想欠我梗王的债???”
梗王?
该死啊!
自己的这个蠢猪儿子,居然跟梗王较劲上了?
那个梗王殿下,最近可邪门得很,得罪了他无疑就是在找死啊!
王有财的脸都有点儿青了:“殿、殿下说笑了……犬子平素连《三字经》都背不全,哪能作出什么诗句?”
李玄戈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昨夜怡红院三百宾客皆是人证,令郎亲口说师从江南诗圣,莫非……”
李玄戈顺势一把扯下王多鱼腰间的玉佩,“诗圣教的是如何在姑娘大腿上题淫词?”
玉佩坠地,王多鱼突然触电般抽搐:“爹!这玉佩不能……”
“不能个啥?”
李玄戈眼疾手快地捞起玉佩,指腹摩挲着背面阴刻的西域梵文,“哟!‘赤羽营忠烈千秋’?令郎好雅兴,逛窑子还带着军功章?”
王有财的老脸霎时惨白如纸。
能不白吗?
那玩意儿曾经是用来当做抚恤阵亡将士的信物,每一个都能卖上不少的价钱,可如今出现在自己儿子的身上,那事情就不好解释了……
“这……这是赤羽营殉国的英魂符!”
王有财目眦欲裂,扑上去就要夺玉佩,却被千户的粪叉抵住喉头。
李玄戈拎着玉佩的穗子晃悠,活像逗弄王八的钓叟:“王大人好雅兴,拿阵亡将士的抚恤符给儿子当裤腰带?”
“殿下明鉴!”
王有财官袍下的老腿直打摆,“犬子定是捡了阵亡将士的遗物……”
“捡?”
李玄戈双眼虚眯,露出了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本王已经调查过了,兵部抚恤名录上记着,赤羽营先锋队三百人皆已追封忠烈……”
他指尖戳向王多鱼腰间的翡翠貔貅,“怎么他们的遗物全在你家库房打着王记商号的钢印?”
月光掠过貔貅瞳孔,里头赫然錾着“赤羽营甲字叁佰”的暗纹!
满院死寂。
王多鱼突然蛄蛹着嚎啕:“爹!孩儿早说这玉佩邪性!上回戴着它逛窑子,花魁的肚兜都能自燃……”
“闭嘴!”
王有财反手甩了逆子一耳光,双眼都开始渐渐泛红了,“殿下,老臣愿捐九十万两充作军饷……”
“晚了。”
李玄戈一脚踏上石凳,长袍在夜风中猎猎如旗,“本王对银子没兴趣,倒想听王大人聊聊……”
他忽然俯身逼近,脸上露出了一抹诡异的笑容。
“二十年前黑风谷那场‘意外’,驿站的狼烟……”
“怎么就独独烧给虞仙看了?”
不好!
八殿下这一只王八,居然!居然!居然!查到了这儿来了???
王有财顿时如遭雷击,枯掌死死抠住了青砖缝:“殿、殿下说笑了,狼烟示警自是随机……”
“随机到刚好把虞家独子引进死地?”
李玄戈笑嘻嘻地打断了王有财的声音,“本王建议你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本王既然来找你麻烦,必然已经有一定的证据,若是上报给父皇,你觉得王家满门够斩吗???”
有个屁的证据!
他不过是利用了心理战术,和眼前的王有财打着心理战术而已!
他就是要逼出对方说出实话。
他就得演得一副早已掌握全局的样子,让王有财彻底落入圈套……
望着李玄戈的目光,王有财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恐惧。
能不恐惧吗?
一个皇子,居然掌握着曾经虞家独子死亡的真相?
一旦真相被公之于众……
他必然会死得很惨很惨!
恐惧!
慌张!
这一刻的王有财,已经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恐惧之中……
“咕咚!”
他咽了口唾沫,满脸慌张地开口:“殿、殿下……这种事情可开不得玩笑,微臣根本不知道您是何意……”
“不知道?”
李玄戈嘿嘿一笑,“千户,给本王斩了他儿子的子孙根,今儿本王倒要看看,他能帮我大哥守口如瓶到几时???”
王多鱼:“???”
不是……
自己的爹不松口,管自己什么事啊?
而且。
自己的爹可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出事,毕竟自己乃是他传宗接代的苗子啊……
然而。
让王多鱼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王有财牙齿一咬:“八殿下,您今日就算杀了犬子,也……一样的结果!”
“是吗?”
李玄戈双眼一眯,“你是在赌本王不会动你儿子?”
王有财闻言,没有吭声地和李玄戈对视在了一块儿……
他唯一的筹码就是……
不信眼前的八殿下能有那般魄力,跟大皇子作对。
所以。
他在赌!
以至于心脏都开始一阵“扑腾扑腾”的剧烈跳动着。
可让他冷汗直冒的是。
那个王八羔子居然没有一丝一毫的破绽。
李玄戈甚至嘿嘿一笑,露出了一抹跃跃欲试的表情,大手一挥:“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儿子的鸡鸡没了,也是他咎由自取,千户还愣着做什么?”
“是!”
千户闻言,当即一脚将王多鱼给踹开,随之“铮”的一声,拔出了绣春刀,对准了王多鱼的胯下,一副兴奋的模样,“王少,等你鸡鸡被断下后,您准备用来做刺身,还是用来红烧呀?”
那表情!
那场面!
那一举一动!
简直就是来自地狱中的恶鬼一般……
顿时间。
王多鱼当场被吓懵了,整个人不仅嚎啕大哭,还疯狂挣扎:“爹!您不能看着孩儿的子孙根被断啊,您明明之前说过,当初那事您也是被逼无奈……”
“住口!!!”
王有财脸色狂变,急忙打断了王多鱼后面的声音,“逆子,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你可知道你现在的一言一行,会害死整个王家?”
“是我害死王家吗?”
王多鱼顿时大哭不止,“是你啊!明明就是你害死整个王家!”
“你放屁!”
王有财的脸黑成了炭,刚想反驳。
可王多鱼却哭成了泪人,声音中充满了委屈:“孩儿说错了吗?您那玩意儿不行,没办法让自己的女人怀上孩子,如今全靠孩儿,可您居然为了一个破秘密,要让王家绝后……”
王有财:“???”
草!
这个逆子的脑回路那么新奇吗?
你丫的难道不知道……
那事一旦曝光,整个王家都要完犊子,你拿什么传宗接代???
可不等他开口。
一旁的李玄戈已经露出了一抹狐狸般的笑意:“呦呦呦,看来王家还隐藏着不少秘密啊?”
“殿下,咱们这一波是不是赚大了?”千户一刀戳穿了王多鱼的裤裆,猥琐一笑。
李玄戈点了点头:“没错,只是咱们知道倒也没什么,可恶一旦让父皇知道了,那整个王家都要满门抄斩。”
“哇!属下要亲自来行刑,砍下他们的脑袋!”
“砍脑袋多不好玩啊,咱们玩一点新花样。”
“什么花样?”
“五马分尸,玩车裂,先裂了五肢,再裂了脑袋!”
“嗯?听上去好刺激的样子!”
……
听着主仆二人的对话,王有财父子两人已经被吓得汗流浃背,人都懵了。
王多鱼更是眼泪狂飙,嗷嗷直叫:“八殿下,这事跟小的无关,都是我父亲和大殿下做的啊……”
“逆、逆子,你闭嘴!”
王有财一听,不仅浑身都是汗,更是差点被王多鱼的话给气死过去,“你……”
然而。
他的咆哮声戛然而止,一柄寒光凛凛的绣春刀已贴上他脖颈。
下一秒。
千户狞笑着转动刀锋,在官袍领口割出道血线:“王大人,您这嗓子比怡红院打鸣的公鸡还亮堂啊?”
李玄戈拎着王多鱼的翡翠貔貅晃悠,活像逗弄耗子的狸奴。
“本王给你两个选择……”
“一,现在说出当年黑风谷的猫腻,本王保你全家活命。”
“二,本王把你这逆子腌成太监送进宫,再让虞尚书亲自来审你库房里的赤羽营遗物,并且保证就算大哥回来,不仅保不了你们,还会让自己栽进去。”
他说着突然俯身。
鼻尖几乎贴上王有财抽搐的老脸。
“猜猜看,虞光年要是知道独子的死,是和你这一个门生有关……”
“会怎么炮制你?”
王有财的瞳孔骤然紧缩,呼吸都跟着急促了起来。
“爹!孩儿真的不想当太监啊!”
王多鱼蛄蛹着撞翻青瓷花瓶,裤裆在地砖上拖出长长水痕。
“啪!”
李玄戈反手将翡翠貔貅拍在案几上,惊得王有财浑身一颤:“还有两天时间,大哥就要回来了,哪怕他能够摆脱这一件事情,可你觉得他会为了保你,还是跟着本王一块儿灭了你?”
这话像一根毒刺,狠狠扎进王有财心里最隐秘的脓疮。
他忽然想起当年的那一封密信……
“事若败露,汝即忠烈!”
“殿、殿下真能保我全家?”王有财喉结滚动,浑身瑟瑟发抖。
李玄戈挑了挑眉:“本王连老六的裤衩子都敢扒,保你个五品官算什么?”
“我招!全招!”
王有财终于崩溃,老泪混着冷汗淌进衣领。
“当年虞仙收到的狼烟……的确是伪造的!”
“大皇子早知黑风谷有埋伏,故意派赤羽营三百人去送死,再引诱虞仙率领五千人前往,导致无一人折返,而一切的原因就是……”
“让虞家彻底臣服,为其效忠!”
王有财的哭嚎声,活像被掐住脖子的老鸹,“大殿下曾说……说虞家乃是户部的重臣,管控的乃是天下的粮仓,不可能轻易地臣服……若想将其彻底掌控,就要断其根骨才能驯服!”
李玄戈反手将翡翠貔貅抛向了檐角。
“老爷子,听见没?”
“听见了就出来吱一声呗?”
轰——!!!
话音刚落,惊鸿剑气劈碎墙壁,公孙明月拎着浑身发抖的虞光年跃入院墙。
没错!
李玄戈让公孙明月独自行动,就是为了这一刻……
让虞光年知道真相,再彻底策反!
这不?
老尚书的官袍下摆沾满泥浆,枯指死死抠入了指甲,浑浊老眼瞪着瘫软在地的王有财,活像见了鬼的夜枭。
他万万没有想到……
大皇子为自己儿子报仇是假的。
就连自己最得意的门生也是在跟自己虚以为蛇!
若不是八殿下,他至今还被隐瞒着……
他居然为害死自己儿子的仇人,做了十几年的事!!!
“王!有!财!”
虞光年的咆哮震得房梁落灰,他踉跄着扑向故旧门生,官靴碾碎满地青苔,“当年你跪在老夫门前三天三夜,说愿为虞家世代牵马坠蹬……”
“牵马?”
李玄戈顺势补刀,“这老狗牵的是奈何桥的纸马吧?”
王有财慌了。
他望着一步步而来的虞光年,猛然间暴起,随之上前用枯爪扯住了虞光年的裤腿,慌张地解释:“恩师!学生是被逼的啊!”